俗流同死?请陛下登座,全国主之仪晏驾。”
西元武昌帝十八子嘉凛,好厉害的人物,这一手,显尽他的气度。眼前这殿中的俘虏,尽是大顺的重臣皇亲,总会有些个降臣。日后在这些降臣心里,纵使嘉凛才是攻陷皇城的首领,就冲他今日待亡国之君的礼义,他也会是他们认定的仁义君子。
我心头一寒,他既然摆出了这样的阵势,皇帝死后,必会以“全礼殉主”之名把殿里这些留之毫无实用,却有隐患的内宦侍者全都杀掉!到时候,任我装得再无能无用无害,也难逃一死!一念至此,我不禁全身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怎样才能逃脱被戮的命运?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啊!
抬头看去,邓酆步履蹒跚的走向丹墀台上的宝座,蓬头垢面,衣乱带散,哪里有半点皇帝的端严?
我心里一动,叫道:“多谢将军的仁义,将军既然有此宽容,可否放了小人,让小人服侍陛下整饰衣冠?”
嘉凛目光一转,森然问:“你是何人?”
我深深的叩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小人本是陛下从南荒带入宫的小子,后来年长,便被派往章台看守图书,并无身份,只是宫里的闲人。”
嘉凛目光流动,挥手道:“把他放了。”
我心里微松,双手可以动,不管有什么打算总方便一些。腰侧的伤口火辣辣的生痛,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血流也已经止住了,没有什么大妨碍。
我低头垂手走到邓酆身前,恭顺的整理他的衣冠。大殿里一片寂静,竟没有一人出声,只有帝王衮服上的金玉环佩相交的脆响,在这凝重的氛围里,这脆弱的响声分外的单溥凄凉。
终于到了整饰衣冠的最后一步,邓酆稍稍恢复了几分帝王尊贵,只是脸色苍白憔悴,突然一笑,长叹:“朕自肘一世英雄,想不到竟有今日!”
我回头看了眼端着毒酒虎视眈眈的西元士兵,心中恻然,叫了一声:“陛下!”
只等我把王袍上的绶带理顺,那一杯追魂索命的毒酒就要送到邓酆的面前,不喝也得喝。曾经雄霸一时的一代帝王,沦落到如此地步,难怪他憾恨无数。
一声呼喊出口,我心里一惊,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来,脸上已带出了一抹笑容:“陛下,您这一生随心所欲,自在无极,不管是作为帝王或是作为男人,都了无憾事,何必如此悲叹?”
邓酆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自国破后,他一直萎靡不振,此时一笑竟是大有豪气,恢复了几分帝王风采:“不错,朕六岁登基,拓展了诸国从未有过的广阔疆土;娶了天下最美的女子;朕在位六十三年,大顺前所未有的繁华,亦前所未有的衰败,天下无人能与朕并驾齐驱。男儿一生,有此成败,的确再无遗憾!”
大笑中他接过毒酒一饮而尽,掷杯于地,笑叹:“朕这一生的确随心所欲,自在无极,只不知千秋之后,史书对朕做何评断?”
我以往总觉得他贪欢爱色,穷奢极欲,是个荒淫无度的老头,直到此时,才觉得他有君王气度,不禁微笑起来:“陛下用三十年时间创下千古帝业,又用三十年时间把这帝业毁去,这样的大手笔写下的人生,千秋之后,史书评语必有二字‘精彩’!”
“精彩,精彩……”邓酆最后凝固在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那其中的真意,只怕便是穷尽所有史家,也无法得知这曾经天下无人能及的得意帝王,在被迫身死时的真正心情吧!
嘉凛的目光落在邓酆身上,话却是对我说的:“难为你一个小子,敢在大军之下挺身而出,谈笑自若,冲你这份忠心和勇气。本座在可免你刀刃加身之苦,赐你一杯美酒。”
我恭恭敬敬的叩拜下去:“小人多谢将军的恩典,只是小人年岁尚浅,还不曾经历人生的种种事故,实在不甘心白来这世上一遭,就此死去。如蒙将军恩许,小人愿以当下大军急需之物赎买小人的性命。”
殿中一片哗然,我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背脊上却已然出了一层溥汗,嘉凛的杀意一闪而敛,口气却极为和缓,甚至于带着些笑意:“我大军挥师南下,挡者披靡,急需何物?”
我强自镇定一下,才以平静的语调说:“将军的奇兵仿若天降,京师守卫事前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探得,想必是轻骑简装而来,虽然奇快,但粮草供给方面却定有不足。”
殿中的喧哗刹那间达到了顶点,我对种种辱骂听而不闻:“京师的粮草由漕河南北运供给,少有积余,外关破时,武威大将军已经做好了死守京师的准备。因怕战时漕运阻断,故此及早储备了据说可供京师百万军民半年之用的的粮草,分一百九十九仓,存在京师各处。”
饶是嘉凛镇定功夫再好,握在刀柄上的手也不自禁的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