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挑起的笑有些讽刺,“我也感染了卟啉症,我怎么没在那名单上?”
方木皱紧眉沉默了会儿,他紧紧攥着胸前的衣链,有些烦躁地开口。
“你在干扰我。你让我相信自己就是姜希宇。你所编造出来的姜希宇。”
他像是在窒息边缘,咬牙抗拒着不想落入那深渊圈套。
“我没有卟啉症。我不是姜希宇。姜希宇也不存在,只不过是你编出来用来为自己罪行解脱开责的一个借口!”
这不过是孟阳玩弄的心理把戏。
方木极力说服着自己。
他了解你,他清楚你每个细小的习性,所以他编造了一个让你心甘情愿跳进去的故事。
他想让你和他一样痛苦。
他想让你为他的罪行担责。
孟阳的啤酒终于喝完了,零零散散一堆易拉罐倒了一地,杂乱得让人脑门发疼直想念叨垃圾要放进垃圾桶里。
方木闭嘴绷紧着,太阳穴也一抽一抽作痛。
而孟阳没有看他,只眺眼天际那从乌云边角挣破破出的一束磅礴天光。
他喃喃着,“快开太阳了。”
12.
姜希宇开始了漫长而残酷的治疗。
各种或短或长或圆或方或细或粗的管子插入了他的身体,输送着并不能让他好受多少的药水。
因为严重贫血,他开始嗜睡,整天醒着的时辰不超过四小时。
每天醒来,他看见的就是插在自己身上绕来绕去像蛇一般盘旋的可怕管子。
而他闭眼前,看见的也是不变分毫的一切。
孟医生很少来了。他好像不要他了。
姜希宇迷迷糊糊想着这些时,总觉得管子破开的伤口更加痛了些,痛得他皮肉一阵抽缩收紧。
可这回再没人会对伤口吹着气,笑着拍他头,说。
希宇不疼。
“希宇。好疼。”
姜希宇捏着哨子,不知道自己等了几天。每天都是一样的苦痛,每天都是一样的失望。
他忍不住了。
明明希宇很乖。希宇是好孩子。为什么孟医生。不要希宇?
他对着护士姐姐开始哭闹,像个终于被逼到崩溃边缘的孩子般大喊大叫,“希宇要、孟医生!希宇要、孟医生!希宇……要孟医生呜啊啊啊!”
他哭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针管在动弹间开始扎破他的肌肤,流出一道道鲜红而宝贵的血液。
护士吓坏了,想要努力安抚他却只换来更加剧烈的挣扎,病房里顿时一阵乒呤乓啷,东西扫落了一地。
“怎么回事?!”
孟阳赶到病房时,面色透着晦暗,胡茬青黑刺硬,不知道多少天没刮了。
姜希宇看到孟阳,终于安静下来,无视身上刺目点点的血花,露出与往常般纯净无二的笑,“希宇。想见孟医生。”
可这一回,他的孟医生却没有如往常那般,轻柔地吻他,告诉他他也想见他。
他只阴沉着脸,想发火却努力克制的模样。
他行动迅速地拿起棉花压制住细小伤口,一边招呼护士把地上掉落的器具捡起,一边深吸口气安抚姜希宇。
“希宇乖。我也想见希宇。但我是医生,我要制药救希宇。希宇再等等,等希宇病好,我们就回家。”
姜希宇安安静静地看着孟阳,听着他的话。
他知道孟医生没有骗他,他听得出来。孟医生也想他好,也想带他回家。
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等等不会是等等。
孟阳又开始每天都来病房。
他亲手带来每天要输液的药水袋,然后亲手给管子套上针头扎入姜希宇早已伤口处处的皮肤。
对姜希宇来说,每天的痛苦都是重复的。日复一日。
往往昨日拔针后的伤口还没愈合完全,第二日就要被挑破,继续扎入血脉,以加倍的痛苦输送着对他来说看似毫无用处只能刺痛身体各处的药物。
妈妈以前恐吓过他地狱的模样。
不乖的小孩会下地狱。
可姜希宇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地狱。
而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将他亲手送入地狱的人,就是他最爱的孟医生。
“希宇不要打针。希宇不要吃药。孟医生。希宇会乖。希宇不要打针。希宇不要吃药。”
他哭喊着,乞求着,希望孟阳能放他一条活路。
可孟阳每每悲哀看着他,眼里仿佛有泪,可也仿佛早已干枯得什么也没有。他低喊着,“希宇听话!吃了药打了针病才会好。”
“孟医生骗希宇。”
姜希宇不明白之前给他带来那么多温暖和欢乐的孟阳,为什么如今会看着他在地狱受苦挣扎,却束手旁观一点也不在乎不动容。
他开始怨恨孟阳。
是的。他开始怨他。
13.
姜希宇开始变得安静,终止了先前时不时的发狂。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地张口吃药,安静地任人打针,安静地闭眼睡觉,哪怕体无完肤,哪怕形销骨立,哪怕早已成了病痛的傀儡。
他就像是变回了之前的那个姜希宇。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他们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姜希宇不再和任何人说话。
对孟阳也是。
孟阳曾在他身边好言安慰劝解了许久,最终还是因为紧迫的时间原因匆匆离去。
姜希宇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眼睛没眨一下。
他知道。他的病治不好。
窗外叶子开始发黄。原来是秋天了。
姜希宇记得孟阳曾给他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