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淡金色的睫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摸。
萨珊回过神,加西亚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滑进他的头发里,疑惑地问:“难道这不是幻觉吗?”萨珊轻轻地抵住他的额头:“疼吗?”
加西亚点头:“很疼……你可以吻我吗?”
唇上的触感轻得如同飞絮,落在脸上的水滴反而更加温暖真实。
加西亚惊讶:“萨珊,你哭了吗?”
“没有,闭上眼睛。”
加西亚听话地闭上眼睛。
通常人死的前一刻,会在短短一瞬间里重忆起一生中所有的细节。就像一整晚的梦境,其实只是醒来前那几秒钟急速转动眼球的过程而已。
闭上眼睛之后,加西亚的眼前如同飞梭一般闪过无数画面,时间急遽向后倒退,最后定格在一个熟悉的场景。
就像无数次忧伤的梦境里所看到的,加西亚站在二十多年前耶路撒冷老王宫的圆廊下,面前的白纱飞起来,圆廊的一面是睡莲池,另一面是东殿的花园。
夏天的末尾,蒸人的热气笼罩王宫,花园里的植物却茂盛地生长着,小路两旁的虞美人开到过头,吐出金黄的花粉漂浮在空气中,像精灵一样飞舞。
即将远行的紫眼少年正坐在花园角落的石阶上,脚边的草地落了一层被扯碎的红色花瓣,暗示他已经等了许久。
加西亚朝他走过去,听见脚步声的少年抬起头,紫色的眼睛好似星星一样瞬间明亮起来,焦急的神色一扫而空:“加西亚,你来了!”
加西亚俯身蹲下,以便和少年平视:“我来了。”他捧起萨珊的手,轻轻将少年手指上的虞美人花汁擦去,萨珊问他:“加西亚,你来是愿意跟我到安条克去吗?”
“是的,我愿意。”
加西亚搂着少年的腰将他抱起来,抬头望向花园的出口,赫然发现绿面纱的科斯坦扎正在微笑着看他,科斯坦扎身后,安茹的凯瑟琳公主也站在那里,她穿着一身外出的长裙和斗篷,朝他伸出手:“加西亚,我们该走了。”
于是梦境戛然而止。
多佛尔海岬的城堡中,悲泣的声音已经停止。白衣的骑士紧紧地抱着黑衣的青年,青年的头颅向后垂下,下颚的弧度像一只孤独的飞鸟伸出翅膀,深红的睫毛了无生气地阖着。骑士银色的长发披散满地,刺目的红沾满纯白的披风,浸透了身下火与剑的纹章。
红衣的米兰侯爵宣布说:“诸位,结束了。”
回应他的话,一阵狂风从窗口吹进来,青年手里那本圣经落在地毯上,海风翻动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最后停在卷末,浸着血的那几行写道:
“要对耶路撒冷说安慰的话,又向他宣告说,他争战的日子已满了,他的罪孽赦免了,他为自己的一切罪,从耶和华手中加倍受罚。”
——《旧约?以赛亚书》
作者有话要说:萨珊问他:“加西亚,你来是愿意跟我到安条克去吗?”
“是的,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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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加终于答应了萨帅的求婚otz
终幕
尾声
巴黎1174年的圣诞节,漫天纷飞的大雪伴着唱诗班的歌声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一年一度的新生大游行在祥和的白雪中充满热情地行进着,来自欧洲各地的贵族少年身着盛装,他们成群结队地走出大学校园,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
新生们几乎堵塞了所有从校园出来的道路,我紧裹羊毛大衣,逆着意气风发的游行队伍使劲往回走。
“世上的荣耀与美丽,上帝把九给了耶路撒冷,剩下的一给了其他地方;人间的苦难与哀愁,上帝把九给了耶路撒冷,剩下的一给了其他地方……”
校园里安静肃穆,朗诵的声音传得很远。
皑皑白雪落在装饰着金色天使的真理柱上,大天使的一双翅膀在风雪中伸出,宛如飞鸟。真理柱立在米迦勒广场的正中央,广场的四面则由图书馆的灰色高墙包围。好不容易回到学校,穿过法学院的大楼,老远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广场中回响,我冲着站在真理柱下读书的人大声喊:“德米特里,看见安德烈教授了吗?”
虔诚的德米特里站在大雪里许久,听见我的声音转过身来,满身的雪花扑簌簌地往下掉,傻乎乎的模样真是可爱:“教授在新教堂!”
我大声嘲笑他:“听说你要参加十字军,德米特里,你拿得动锅炉间的铲子吗?”
德米特里一听,握紧了手里的书,表情有些羞涩:“嘿,去耶路撒冷不一定就要拿着剑,只要有一颗虔诚的心,总有一天能到那里。”
我冲他吹了声口哨,然后摆摆手往教堂去了。
这个时代有的是满腔热血的年轻人,耶路撒冷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梦想、白日梦,偏偏却有成千上万的人相信它——流着蜜和乳的应许之地,遍地黄金和白银。
或者还有一种说法:
耶路撒冷,是所有赎罪之路的终点,圣地中的圣地,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反正我不相信。
我穿过教堂哥特式的廊,推开侧殿的耳门,巴黎圣母院的晚祷大钟恰好在此时敲响,传遍整个城区。
庄严的钟声伴着风雪,圣洁而安详。
安德烈教授从昏暗的祈祷间里向我走来,语气像年轻人一样愉快:“你好啊,托马斯!”
我从怀里取出一个金色的小信筒:“有您的信,教授。从诺曼底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