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明真的飞起来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团空气,随心所欲地漂浮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自由自在地俯瞰着这大地上的一切:城市的灯火,马路上的车流,急匆匆往家赶的人们,以及一间间亮着灯光的窗户。他发现自己的视力竟然出奇的好,虽然是暗夜,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躺在马路上的自己。那家伙正朝天舒舒服服地摆着一个大字,头部正在往外冒血。他看到,撞倒他的,是一辆崭新的宝马越野车,无牌照,大概还没来得及上牌吧。司机并没有下车,而是在短暂的犹豫后,后退几米,打转方向从他身边疾驶而过了。王梓明并不怨恨这个逃逸的司机。明明是自己往他车上撞的,怎么能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呢?那太不厚道。
他还看到,刚才追赶他的几个家伙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光头手里是一支雷鸣登猎枪,枪管被锯短了。几个人并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伸着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他,转身逃走了。
走吧走吧,不管怎样,总算摆脱了你们这些杀人恶魔了。还有那个呼哧呼哧的猫头鹰。妈的那张银行卡就送给你这个怪物玩吧。哈哈,也不知道这会赤身铐在床上的波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没完全褪下去呢?王梓明这样想着,不禁哑然失笑了,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有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有人走上来弯着腰看他。渐渐的,他被好几个人围了起来,好几辆车停下来,人越来越多,这个路段有点塞车了,司机们滴滴地鸣着喇叭,显得很焦急很没耐心。王梓明觉得有点惭愧,耽误大家出行了。有个中年男人掏出手机,拨打了120,对着话筒说,对对,马连道路,驾校这边。流了好多血,可能已经不行了。
王梓明很感谢这个打急救电话的男人,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富裕,只骑了一辆自行车。这是他这次来北京,唯一感到欣慰,唯一感到温暖的事情。这世间,还是好人多啊。他感叹道。不过那些为非作歹之徒,可能也是为了生存吧,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法则,说到底,大家都不容易。王梓明这样想着,忽然间好像大彻大悟了。哈,这世间的恩恩怨怨,纷纷扰扰,其实都挺无聊的。太多的人,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所谓的心结,只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首都人民的办事效率真高。不到十分钟,警车就呼啸而至。警察吆喝着人们后退,然后很熟练地拉起警戒线,有人上来查看他的伤情,有人忙着对他拍照,闪光灯很亮很亮。王梓明借着闪光灯,发现自己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肤色竟然这么的白,真的就像一张纸。
很快,120救护车也乌拉乌拉地鸣叫着,闪着红蓝的灯光急速赶到了。车辆和人们都主动为救护车让道。看到这些,王梓明有些感动。对于这个偌大的城市来说,他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外乡人,在午夜时刻,喋血在这冰冷的街头。但此时此刻,显然有很多陌生人都在关注着他的命运,尽管其中不乏一些看热闹的。看热闹就看热闹吧,自己不也做过这样的看客吗。
王梓明不想再看警察如何处理事故现场了,他对救护车更感兴趣,很想看看这些急救人员是怎么处理伤员的。
救护车在离他七八米的地方停下,车灯直直地照着大大咧咧地躺着的自己。从车下来四位穿着亮绿工作服的救护人员。其中两位是女性,一个带着手套和口罩走在前面,可能是医生吧;一个护士提着两个急救箱跟着她,那箱子亮闪闪的,很漂亮。她们身后,是两个帅气的小伙子,手里拿着蓝色的担架。
女医生不慌不忙地在他头部蹲下来,左手从兜里掏出一小手电,右手翻了翻他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然后凑到他耳朵旁,大声说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标准的北京口音,很好听。
地上的王梓明显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空中的王梓明不想让女医生失望,大声说,我叫王梓明!但女医生好像没听到,又问了他两声。王梓明提高声音回答了,但下面的人好像耳朵都突然失聪了,没有一个人听到他说话。这让王梓明感到自己很孤单很无助。女医生招招手,两个小伙子把担架在他身旁放了,然后一个抬头一个抬腿,女医生很熟练地抓了他的皮带。三人喊个123,王梓明就从地上到了担架上,地上只留下一滩粘稠的血。王梓明仔细看了看,和猪血差不多。
其实说实在的,此刻,王梓明对那个躺在地上的自己已经失去兴趣了。就像一条蛇面对自己褪下的皮,虽然依旧华丽,但一眼也不愿多看。他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被抬上救护车,救护车急速地调头,呼啸而去了。
警察勘察完了现场,撤了警戒线。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散了。他们都有去处,自己呢?王梓明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有点无所适从。看到东边远处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天空里还有彩色的激光束在晃动,知道那里就是市中心了。心想在空中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一定会别有一番韵味吧?王梓明这样想着,身子早朝着那个诱人的都市飘然而去了。
他飘过了自己昨晚入住过的格林豪泰。停车场的大门已经关闭了,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他就是在那里被冒充出租车司机的波妹骗上车的。呵呵,这个波妹,挺有意思的。如果没有这样的敌对局势,他倒是真想和这个女人做朋友。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道,她真的有点像詹姆斯邦德那些性感的女搭档。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