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二对她笑笑,点头道:“妖入战场,只分是否成年,从不拘男女,你的要求我自当考虑。”
青雀杏眼弯弯,鞠躬谢过:“二公子定不要忘了。”
“绝不会忘。”狐二又对她点了点头。
两人施礼作别,炎热空气中忽然凉了一瞬,狐二和青雀同时向东方望了过去。有一团浓金从天而降,跌入妖界,铺展成鸿。遥遥极东,神煞海上,忽然遍染金色光芒。
天降瑞祥,七日后,黑龙便要找到他的伴生兽了。
“终于等到新龙王开龙门了,”青雀更加兴致勃勃,“过几日少不得告假去看。”
黎明山苍绿山脉在金光映衬下,显出一种黯然灰色。狐二又看了几眼,对她点点头:“青雀使尽可放心,狐七听闻你前去,定会为你寻个好位置。”
“多谢二公子,也多谢七公子。”青雀笑着回道。
“告辞。”
狐二转头向和神煞海相反的方向走去。青雀在他身后疑惑道:“二公子?黎明山这边走比较近。”
“我过几日再回,先去西边一趟,若有事寻我,不拘何时,让我家人传音便可。”
狐二身形几隐几现,不消几刻便到了妖界极西。
妖界极西是云雾山脉,雾障如有实体,如海中虞渊一般不宜生存,除却顶尖的大妖怪成年历练,很少有妖踏足与此。狐二掌家后一直留心麒麟踪迹,前些时候有只山脚林鹿来信,说麒麟大神在那四周出没过。虽一妖所言,并没有其他佐证,但狐二仍想着来寻一次。
若找得到,这次围剿便更有把握了。
狐二点足于山中跳跃。这云雾山脉共有五重,虽没得拳脚考验,但因其寂静无人,目无所视,对心性的磨练比旁处更为明显。他当年历练时走过其中三重,但觉过于无聊,家中又诸事繁忙,便转头回去了。
与当年一样,越向深处走,山脉中的白雾便更浓重些。狐二点足奔走,白雾扑面而来,初始宛如轻纱,而后便如锦帛,从轻盈到浓重,终于如撞湿棉。过了三重山脉后,狐二越行越慢,隐约又听到了龙王敲击脊骨的声音。
那声音从身后来,紧追不舍,龙骨三千四百六十七节,狐二反复听得两遍,隐隐觉得丹田内元丹躁动。
这便是无人之境对心性考验了。
狐二在袖中摸索片刻,攥了攥黑龙逆鳞,鳞片尖角边缘深陷掌中,他又稍微清醒了一点。龙王对蒙尘的执念,便是离世也未尽,他尚可抵挡一二,龙母分不清自己是谁也可理解。
----他是我与蒙尘的儿子。
龙母当日哀痛至变腔的声音忽然传入狐二耳中。
若她所说的,是渊与蒙尘呢?
匪夷所思,又似乎说得通。若黑龙是渊与蒙尘之子,龙王自然不能轻易求死,也少不得为他寻个用得上的母亲。
若黑龙是渊与蒙尘之子,又是如何得来呢?
若是他替龙王与蒙尘结契所致,龙王可怨恨于他?
可与开龙息有关
狐二丹田忽然气乱如鬼,茫茫白雾中第一次辨不得方向。若于此处迷路,怕不知多久才走得出了。
他手中逆鳞几近划破掌心,狐二咬了咬牙,讲话出声:“胡宜海,痴心妄想便中了魔障,更见不得他了。”
敲击声和龙母哭泣声终于消失。狐二抬头,发现自己一身冷汗,气喘吁吁地站在四重山一座无名山峰上。峰顶不知何处来风,将白雾吹散了些许。他又一次回头遥望神煞海,海上金光隔着浓厚白雾仍看得见一二,这便是只有水族才可享的天降功德。黑龙见伴生兽,他心中确略有失落,但也真心期盼那人到来。等他到了,妖界便是另一番景象,也许众人也可如人间一般,于一个冬日清晨,静静等上一碗馄饨从生到熟。
他和黑龙也可借光尝尝。
狐二不再前行,单站在峰顶遥遥望着,个把时辰后日月交替,山中气温很快便降了下来。他在峰顶找了片能感受到月光的狭小空地,随后将元丹吐出,开始了今日的修炼。
狐七元丹中的龙息淡了少许,狐二心中快慰,一边修炼,一边展开了阮伯父的信。阮若道匆忙之余,写了封并不短的信,讲了件难以面谈的小事。狐二读完,望着空中淡红元丹,轻笑一声:“阮伯父可错了,人间确实瑰丽绚烂,我们妖界儿女却也不差什么。”
落火宅一行,狐二共得了三封信,其间真挚,便是寻不到麒麟大神,也不算白来。他将三张纸叠在一起收好,专心闭目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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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海贤侄诸安,
昨日提及神将蒙尘,我心中若有巨石上浮,几百年来不知如何谈及。我有记录习惯,却也有几日留过空缺,结合我与他人书信来往,那空缺的几日我许是和海中名为明珠的侍从在一起。
明珠回信中,我邀请他去过浮城。但他似乎并不知道浮城是我凤族婚宴之地,信中夸赞了一番浮雕大门,言自己配不上此等仙境,下次仍想在黎明山敛涩林见面,方便为龙王取药。我见信时便想,他当时应该并未入内,许见了匾额便退缩了;而我邀他去浮城,我才是两人中更上心的一个。
虽已忘却,心中也并无波澜,但大战伤愈后,我曾去海中寻过明珠一次。彼时渊与陆上蟒蛇结亲,婚宴从简,我于龙宫后花园寻得龙王。他见我来,邀我一同看傀儡鱼。他人说,龙王战后先是疯癫,之后又似行将就木,我却观他虽如巨木燃尽,但仍有星火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