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在妖界仅存的一部分,一直被他存在龙血鼎中。
“蒙尘。”他父王坐在台阶之上,轻声对那残臂道,“还请你再助我一臂之力吧。”
他叼住蒙尘手臂啃食少许,片刻后手中便燃起金黄龙息。
龙息既起,龙王便停止了进食,颓然一笑:“若我为了他辜负你,我想你此刻无论生死,也是愿意的。”
说完这句话,他用龙息深深刺入自己丹田之中,他微微皱眉,龙息如横刀入腹,缓缓切开了丹田气海。大厅中凝水忽然震动起来,龙王手抖了抖,停了片刻。
“我死得,他却不可。”龙王又一次咬住露骨手臂,然后用力向深处切了些许。
有无形冰霜从他腹中涌出,刚刚还震动的凝水,渐渐染上了冰花,龙王用手向外推了推冰住的凝水,又一次推动龙息向前。龙息在切断整个腰腹前停了下来,龙王闷哼一声,极小心地伸手入腹掏出一枚带着褐色花纹的龙蛋来。他看着那蛋笑了笑,复又咳嗽了很久。龙血后知后觉般涌了出来,龙王左右堵了几次,抱紧了龙蛋,坦然放弃了。
龙血在凝水中扩散的极慢,仿佛殷红法座一般托着台阶上的龙王。搁在他腿上的蒙尘手臂只剩了小半的肉,龙王选了肉多的一面,展示给龙蛋看:“这是你另一个父亲,元身和人形都可爱得不像话。”
“你是个遗腹子,所以要快点长大啊。”龙王对他抱怨,“我还想去找他呢。”
他对旁人似乎已经没什么话好讲,抱着蛋低头枯坐,约有半个时辰,血终于止住了。
“这一次也没死成。”龙王遗憾道,“再苟活些时日,见他破壳后再做打算。”
他将龙血聚起入鼎,摇摇晃晃地爬到了鼎上边缘,将蒙尘手骨又小心地放了进去。手骨沉底,有些许白肉飘了起来。
“下次再见,希望你我如约共眠。”
龙王温声说完,从鼎上跳下来,施法开了虞渊的门。
“他叫蒙尘,好看、好吃、好相与,是我的伴生兽,和我是天生一对。”龙王边走边道,“现在,你我父子一起回家吧。”
无形大门在黑龙面前悄然合上,他之前有多么怨恨,如今便有多么欣喜。他的生母便是他父王,他并不是个多余的人,而是他父王与挚爱之子,是他又留在这世上数十载的原因;那般倔强,如入魔窟仍不肯死去的天真青年,是另一个值得他骄傲的父亲。
虽两位父亲都已故去,但他们定然是全心相爱,也是全心爱他的。
他低头看了看横在他丹田中的莹白龙蛋,骄傲地对他说:“你看,我父王终究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乱界之恨,杀父之仇,总要待找到债主的那日,血债血偿。
“你尽快长些。”黑龙对它柔声道:“总要壳子硬了才好抵抗外界风雨。”
这种规劝的话说起来似乎并不费力,他没做过父亲,却知道他父王是怎么对他的。他活在气泡中,每晚他都要拽一下他身上的金鳞,若极牢靠,他便会扯嘴角笑笑,那笑容没有多灿烂,却是黑龙每日修炼的动力。
如今他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却不知孩子另一位父亲是否是他所想,也不知要如何提起。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似乎按下不提,先自己养孩子更妥当一些。
“我既然做了你父亲,便一定护你周全。”
黑龙脸上冰霜渐褪,又一次擎起龙息,对准了鼎中蒙尘血肉。
“父王带你去打架,”黑龙笑了笑,“待开龙门那日,你也要打起精神来,见见你父亲威风。”
第33章 腾金云(一)
三日匆匆而过,真火宝炉应时熄灭,法器失了真火托护,径直落向炉底,被等候多时的狐二伸手接住了。
莹白的柔软皮毛法器淬炼成了暗红硬质圆片,原本卷曲的兽毛已没了原本模样,只如祥云纹路般印刻其上。狐二将它托在手上和黑龙逆鳞比了比,大小一致,略轻了些,虽不如龙鳞坚硬,也算上佳的替代品了。
上次送东西,他刚确认自己心意,多少有些扭捏,还托狐三走了一趟,这次应该能亲眼见到他接过自己礼物的神态了。
只要能见他傻笑片刻,就算没白忙。
狐二将尚有余温的法器纳入怀中,又中挑了几本和书法有关的书,收拾停当后,才离开了落火宅。刚出了大门,他便遇见了等候在外的青雀使,她手中拿着一封薄信,还有一兜一看便是送给狐七的新鲜玩意儿。
“有劳青雀使久候。”狐二先道。
“这几日二公子为宝物护法,青雀不便打扰,”她将书信奉上,“这封信函是主人留给您的。”
“可留了什么口信?”
“并无。”青雀摇了摇头。
狐二点点头道:“那青雀使留步,狐二这便告辞了。”
“二公子留步。”青雀轻喊了一声。
“请说。”
“我听主人说,鸟族分配战场之事将由您做主。”
“若阮伯父赶不及回来,便由我来主持这件事。”狐二对她道:“青雀使有何想法?”
“如果可行,我想自请分在最前线,青雀成年受过凤凰真火淬炼,并不惧烈焰,我虽是名女子,也可为先锋,为大家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