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一句,权当逛热闹哩!你大概还没逛过城哩?”黑娃迟迟疑疑算是答应了。鹿
兆鹏却说:“黑娃,我估计你这回去了还想再去一回!”
黑娃要去城里参加“农讲所”受训的消息在白鹿镇引起很大反响。白嘉轩得知
这个情况后一直保持沉默,只在一天晚上在祭桌前对孝文说:“他坐在那儿看去像
个先生,但一抬脚一伸手就能看清蹄蹄爪爪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就再明白不
过了。”孝文说:“咋也想不到堂堂的校长能跟黑娃混搅在一搭。他选送的十个人
个个都不g不净有麻达,这共产党究竟……”白嘉轩打断儿子的话:“从今往后,
甭跟人说这样话。凡事看在眼里记到心里就行了。”
种种议论集中到田福贤那里。他对鹿兆鹏说:“岳书记再三给我敲过,让我注
意国共合作,不要g涉兄弟党内务。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把那十个人再慎重掂量
一下?其他人有麻达还将就得过去,黑娃太那个了嘛!让人说,‘共产党咋尽挑那
些龟五贼六的货?连抢夺人妻的货也要抬举到省城里去?’听听!我担心这样下去
对贵党影响不好。”“他们是去城里接受培训,又不是做官。”鹿兆鹏解释说,“
他们接受培训提高了觉悟,就会改掉自己的麻达。你忘了国父遗嘱说的‘扶助工农’
的话吗?扶助扶助是啥意思哩?”田福贤瞪起了眼睛……
黑娃从“农讲所”培训归来,在白鹿原掀起了一场风暴。那些议论黑娃的三纲
五常的白嘉轩鹿子霖田福贤以及一切或穷或富的庄稼人,全部对他刮目相看,用土
著们习惯的话说:瞪起了眼睛。
第十三章
白嘉轩双时搭在轧花讥的台板上,一只肘弯里搂揽着棉花,另一只手把一团一
团籽棉均匀地撒进宽大的机口里,双脚轮换踩动那块结实的槐木踏板。在哳哳哳哳
的响声里,粗大的辊芯上翻卷着条条缕缕柔似流云的雪白的棉绒,黑s的绣着未剔
净花毛的棉籽从机器的腹下流漏出来。踩踏着沉重的机器,白嘉轩的腰杆仍然挺直
如椽,结实的臀部随着踏板的起落时儿撅起。孝文走进轧花房,神s慌乱地说:“
校长领着先生学生满街上刷写大字。满墙上都是‘一切权力归农协’。‘农协’是
弄啥哩?”白嘉轩继续往机口里扔着棉花团儿头也不转他说:“这跟咱p不相于嘛!
你该c心自己要办的事。”
白嘉轩驾着牛车从城里拉回来一架轧花机,在堆放垫圈g土的土房里扎垒起一
道隔墙,隔出一间机房来安装机器,几经调试,这架透着生铁蓝光的轧花机就响起
通畅和谐的哳哳哳的声音。白嘉轩下决心买回这架上海出的机器,主要是为了自家
轧花方便,且不说每年轧花要花销一头牛犊的工价,单是把棉花用牛车送去拉回就
太劳神了。轧花机买回以后却首先接揽了轧花生意,在没有主顾的间断时r里抽空
儿给自家轧。他在轧花房的门口备下一把废旧的铁头木板锨,来人进入机房之前必
须刮净鞋底的泥巴,棉花是g净东西。他算计过,只要机器一冬不停,挣下的轧花
钱手口自家省下的轧花钱,就可以买回半个轧花机,两个冬天过去就会把这架轧花
机赚回来了。“这是一个里外账,一里一外两面算。”白嘉轩对孝文说,“过r子
就得这样盘算,才能把r子过得浑全。”他时时处处不失时机地对儿子进行诸如此
类的点化教育,以期他尽快具备作为这个四合院未来主人所应有的心计和独立人格。
而言传身教不可偏废,白嘉轩挺着腰杆踩踏轧花机就是最好的身教。
轧花机开转以后,他和鹿三孝文三人轮换着踩踏,活儿多的时候加班g到深夜,
有时j叫三遍以后又爬起来再g。房檐上吊着一排尺把长的冰凌柱儿,白嘉轩脱了
棉袄棉裤只穿着白衫单裤仍然热汗蒸腾。过了多r,孝文又一次忍不住大声说:“
黑娃把老和尚的头铡咧!”白嘉轩转过脸依然冷冷地对惊慌失措的儿子说:“他又
没铡你的头,你慌慌地叫唤啥哩?”孝文抑止不住慌乱:“哎呀这回真个是天下大
乱了!”白嘉轩停住脚,哳哳哳的响声停歇下来:“要乱的人巴不得大乱,不乱的
人还是不乱。”他说着跳下轧花机的踩板,对儿子说:“上机轧棉花。你一踏起轧
花机就不慌不乱了。哪怕世事乱得翻了八个过儿,吃饭穿衣过r子还得靠这个。他
粗大的巴掌重重地拍击到轧花机的台板上,随之从棉花垛上取下棉衣棉裤穿起来…
…
白嘉轩刚刚平息了四合院里发生的一场小小的内乱。内乱是他的宝贝女儿灵灵
制造的。原上人吃腊八粥的那天傍晚,白灵出奇不意地回到家里来,这是自围城以
来头一次返乡回家,nn白赵氏一把把孙女搂到怀里,张口咬住脸蛋子久久不放,
涎水从脸腮上流灌进脖颈里去,残缺不全的牙齿在孙女粉白红润的桃花脸上留下几
个奇形怪状的窝痕。母亲白吴氏禁不住热泪涌流,疼爱地斥骂着:“没良心的东西
把老老少少一家人都给你折磨死了!”白灵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