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种种冤案的时候,我也曾想象过自己若有大权在握,必定一扫恶彰,平尽天下冤,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大权在握了,却做了与志向完全相反的事。不止没有平定冤屈,反正参予了制造冤案的行列!
小小毕竟出身于权力漩涡的中心,对政治有股天生的敏锐。虽然迷惑,却可以很快的分清其中的轻重缓急。只是他虽然明了其中之意,言语中对我的作为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少年意气,见路有不平,立有义愤,本就该如此。我一直都担心小小沉溺于国仇家恨,把该有的热血都抿没了,听到他此时的话,虽然心里隐隐有些发痛,却不禁有些欢喜。
我脚步一顿,看着小小,认真的说:“小小,无论尊卑,不分贵贱,人命都是上天的恩泽,是不能权衡轻重的。我的做法,也不是出于这样的缘由,而是因为逝者已矣,就算我把城北司衙的人全部杀了给沈家人报仇,沈家人也活不过来。但再给一个机会给城北这些官吏,如果他们能够知错既改,不仅能少伤人命,更能救无数人的性命。”
小小默不作声,我加快脚步,走进官厅,彭绍侯等人见我进来,立即起身。我止住他们的礼节,也不赘言,直接问道:“除去财府衙的彭大人以外,还有哪位大人精于财物流通的统筹运算?”
我这话问出,众人愣了一下,才有个身穿九品官服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他料想我不一定清楚他的名字,索性连名字也报了上来:“下官余鉴略通一二。”
我一扬眉,用轻松的语调微笑调侃:“余大人切勿谦虚,请直叙己能。事关重大,本官须得量才而行。”
余鉴一怔,众人都有些想笑,年社明踏前一步替余鉴回话:“余大人本是漕官,曾经掌管安都物流,论到财物流通的统筹运算,没有人比他更精通了。只因在旧朝时清白难污,得罪掌政权贵,才被贬到这城北司衙。”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问道:“可是四年前旧朝皇帝南巡归来时,跳入运河救一名跳河自尽的宫女的漕官,余鉴筹明公?”
我这话一出,众官都神色一动,惊讶溢于言表。
余鉴也极为惊讶,脱口而出:“大人怎么知道?”
我怎好说自己当时就是在船上,眼看着事情的发生?含混一笑,拱手道:“留随与筹明公虽然素昧平生,但久闻筹明公清正仁爱之名,想不到今日竟能在城北相见!”
想想余鉴本是三品大员,竟被贬到这城北司衙来当无名小吏,随着安都城破而落到我的面前,使我顿添助力,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余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躬身道歉,我高兴的拉住他,阻止他多余的礼节,开怀大笑:“苍天有眼,竟叫我在这急难时刻遇到筹明公!筹明公,我已经把治疫的大权交给了六道门的管鬼祖管先生,可是我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帮他调动治疫物资的能员,你愿意为了城北的数十万百姓挑起这千斤重担吗?”
余鉴愣了一下,回答:“大人如此厚爱,下官受宠若惊。”
我敛下笑容,定定的看着他,认真的说:“筹明公身处城北,自然比留随这初到者更明白疫情。留随此举,不止是一人的私心,更是城北百姓的愿望啊!”
余鉴神色俱动,这次却是诚心诚意的回答:“大人放心,余鉴必定竭尽所能辅助管先生。”
我松了口气,转头看着年社明,微笑:“晦如兄,管先生虽然精于医术,却不通人情,我想找两个在人事上可以让他倚为左膀右臂的能员,好让他治理疫病的一切想法都可以顺利的推行。这件事,晦如兄可愿鼎力出手?”
年社明脸色阴沉,显是对我刚才烧掉沈平礼遗留的卷宗一事心有芥蒂,躬身回答:“下官遵命。”
我让年社明去帮助管鬼祖,一方面是因为他在沈定跑出来闹事的时候见机极快,处理也得当。另一方面却是他虽然接受了我处理沈平礼一事留下的局面,没有大闹,心中却终究有不平之意,已经招了众官之嫌,就算众人暂时不敢使计陷害,也实在不宜再与郭倥等人处在同一衙门之下。
除了年社明,还要一人去助管鬼祖,我正想开口询问,一旁站着的四名官员里,竟有两人同时出列,自动请缨。
我问清二人都是长于人事协调,一个原职在刑衙司,另一个原职在户政衙,考虑到户政衙立即便要对城北的所有人口进行一次排查,重新整理户籍,也需要能吏,便将刑衙司的那名官吏派去。
我和财府司长史彭绍侯就治疫物资和城北司衙日常运作物资分割一事稍作商议,将盖了城北司衙大印的任命书送到余鉴等人手里,我正色道:“此去需与疫病患者亲近接触,诸位务必小心,防护措施万万不能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