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师弟。”胖沙弥又叫他。
这次,厌连头也没有抬,只认真的清扫落花。树根处窝着的一团花泥,怎么都扫不出来,索性蹲下用手慢慢清理。
“晏师弟,皇太子到底长得什么样?都说好像天上的神仙似的。”
厌依然不理,胖沙弥似乎也习以为常,仍继续说道:“明日,这院子只给宗室打坐听经用。到时你要能溜进来,在家时的兄弟就都能看到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我是不愿意再看到老子老娘,见了说什么呢。难不成问他们为什么家里兄弟六个,就穷得不够我的口粮,偏把我舍到庙里吃斋。”
远处一个管事青年僧人责道:“少说些闲话,多动些手脚。今天要把这院子清理干净,铺好红氍,支好帷帐,挂上经幡。活多着呢,还不手脚快些。一会儿,王公们在前殿上完香,说不准就来看看地方。”
厌听闻身体微微一僵,终出声问道:“师兄是说,今日就会有王公来吗?”管事僧人答称是。
厌慌忙起身,胡乱施一礼道:“师兄,小僧可否回避?”
话音未落,就听佛殿东角门似有人进院,只听身后脚步声纷纷乱,似乎来人不在少数。厌更急了,也等不及管事僧回答,抱着扫帚低头就要抢步离开。没想到未走几步,慌张中竟与一群人照面相逢,同时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厌瞥到是几名贵族子弟拥簇着两位金冠玉簪、阔袖锦衫的少年。寺内一位高职僧侣正在侧畔陪同引导。厌认出两者中年少者正是已故四王叔南康简王第六子安乐侯义理,义理同他一样是遗腹子,年长他两岁。而另外一位稍年长些少年也看着面熟。
厌忙低头,只听安乐侯义理斥道:“佛门中人,竟这等浮躁莽撞。”
厌知义理并未认出他,忙低头合十行礼,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另一个声音叫道:“站住!”厌只得站住。这声音又道:“你们看这小和尚可有些怪气?”
正说着,听到东门又一阵脚步声。一位浓眉星目、头戴金冠,身穿窄袖锦袍的少年,带着从伴与数个家奴威风凛凛的大步走来。厌只瞟一眼,就将头埋得更低了。因这人可是见过数面的熟人,他正是六王叔邵陵王最钟爱的次子永安侯萧确。
萧确未及站定就笑道:“兄长,您找乐子怎么找到小沙弥身上了。”
厌猛然想起,义理身旁另外一人莫不就是六王叔的世子汝南侯萧坚。
汝南侯萧坚此时却笑对左右道:“吾家狂人到了,你们的佩剑都放好了,别又被他侮称和尚跨刀。”众人都一笑。
安乐侯义理道:“堂兄,怎好在佛门笑谈僧人。”
萧确打趣义理道:“好个夫子。”又对萧义理从伴名蒋歆说:“蒋郎作为老庄门徒,却守着安乐侯这个孔门儒生,可否憋闷?”蒋歆笑而不答。
萧坚道:“你们都够叫人气闷,放眼天下,大概只有东宫的学究王公们比你们更闷些。释佛都说人生苦短,人身难得,何不及时享乐。”
厌听他们说笑,却注意到引导僧人已经带领院内打扫沙弥回避了。想还不如混在当中,暗自后悔不迭。遂脚下悄悄挪步,试图溜走。却被汝南侯萧坚看到,又叫住他,对左右道:“你们看这小沙弥是不是奇怪。”众人都注目而视。厌脸涨得通红,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去。
永安侯萧确道:“小师傅,你这鬓角可是奇怪。你将帽子脱掉我看看。”
厌听他话语,知道他们竟都没有识出他来。想来他在永福省时声名就不出色,如今更加寡淡了。
萧坚道:“小沙弥,叫你把帽子脱掉,你未听到吗?”厌只不答。
萧坚身侧一少年郎君,名熊昙朗者,带笑喝骂道:“小无毛贼,你香灰蒙心了不成。汝南侯问话怎敢不答?”
厌只得硬着头皮答:“沙门不敬王者,请容小僧回避。”
众人惊奇。汝南侯萧坚向来有荒唐任性之名,听闻便笑骂道:“你们听听,这小无毛贼胆子倒不小。这同泰寺用我们萧家的金银磊成,转脸就敢说不敬王者。你去问问这院中的老僧,哪个敢说不敬王者,我把他下巴上的毛都揪下来。”又笑着吩咐家奴:“按这小贼给我行俗礼!”
安乐侯义理劝道:“方外之人,何必逼他?”
永安侯萧确却对义理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扫王兄兴,你也忒做作。”
说时几名邵陵王府家奴已经仆向厌,搬手踢脚逼他跪拜。厌又窘迫又倍感羞辱,拼命挣扎,不知怎的就仰坐在地,僧帽也掉落下来。众人大奇,看他竟然留着头发,偏又短少,用布带束在头顶。
正乱着,门外又逶迤走来一群人,抬着两个坐舆,一先一后的进来。坐舆停后,有奴收起四面丝帐,方见里面是两位少年郎君。为首者青年头戴青玉冠,大袖青衫。旁边少年同样是青玉冠,淡紫长衫。萧坚等几人一见,纷纷对青衫青年口称堂兄,施常礼问候。三位侯爵的从伴也向两人施礼,口称当阳公,宁国公。两人正是东宫皇太子之子:二皇孙当阳公萧大心与三皇孙宁国公萧大临。
紫衫少年宁国公萧大临慢腾腾走出坐舆,皱眉道:“堂兄,您这又是排练什么新式舞蹈,都跳到寺庙来了。”
永安侯萧确却道:“奇哉,当阳公堂兄不伴着皇太孙,宁国公不伴着临城公。您两位结伴而来,这是什么新式组合。”
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