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欢想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应答。说多怕他想多了,说少了也怕他想多了,一时有些泄气。
薛嘉仁见她闷闷的,把手撑在炕几上,探过身凑到莫欢眼前,柔声道:“妹妹怎么了?可是闷着了,不若我回了姑母,带你出去顽?”
莫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是把自己当小孩了。
她心里记挂着了缘,原本兴致就不高,又一心打算同他远着些,遂朝他摇了摇头,又道:“表哥还是赶紧回去念书罢,在这里坐了许久,都可以多背一篇文章呢。”
“我出来时已经把姑父布置的两篇文章做完了,只等他下值后请他评点。”
他来姑母家近半个月,姑父只在来时问了他几句功课,微微评点了几句,便列了几本书让他先念着。
这还是姑父第一次布置文章让他做,他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写好了方敢出来寻表妹说话。
莫欢见说不动他,又想起莫征平日里考校莫士钊功课的情形,遂道:“我没念过甚么书,却时常听爹爹说哥哥做文章只爱寻章摘句,却不领会其中要义,虽博览群书,偏偏只浅尝辄止罢。”
见薛嘉仁听了她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来被她戳中命门了,又再接再厉“恐吓”道:“我不曾拜读过表哥的文章,想来也是精彩绝伦。只是爹爹对着小辈的功课是再严格不过了,虽说表哥已经做了文章,若把其中要义再细细看了,若爹爹问起功课来,也会轻松许多。”
薛嘉仁闻言脸上微赦,莫士钊的文章他是读过的,自己的比起士钊表哥的,实在相去甚远。若士钊表哥的文章,姑父都能挑出许多不好来,自己的恐怕是要不堪入目了。
作为一个上进的好学生,自然想在老师面前留下好印象。况且老师还是心上人的父亲,这好印象就更重要了。思及此处,薛嘉仁心里顿时有些着急,脑子里又想起先才做的文章里有几句话实在不妥。
莫欢很是善解人意地催促他:“过会子爹爹要下值了,表哥不若赶紧先回去准备着罢。”
见他点头,莫欢脸上含笑,朝着外头喊了声南燕,“替表少爷拿了衣裳来。”
南燕手里捧了薛嘉仁的宝蓝绣金缎花狸长毛大氅进来,递到薛嘉仁面前,笑道:“表少爷怎么不多坐会儿,姑娘平日里只闷在屋里,难得表少爷来了同她说话解闷。”
莫欢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道好不容易才把他劝走,这丫头还同她唱反调,果然主仆间的默契有待提高。只板着一张脸同南燕严肃道:“表哥念书要紧,同我说话没得耽误了时间。”
又转身朝薛嘉仁笑道:“你别听她胡诌,我若是闷了,自有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薛嘉仁呵呵一笑:“多谢妹妹替我想着,过两日我再寻你说话。”想了想又道:“妹妹若真闷了,想要甚么玩意儿,喊个人知会我一声,我替妹妹买去。”
莫欢连连摇头,又把他送到门边,却见薛嘉仁站定了身子,止了她的步子:“外头冷,妹妹送到这里就好。”
这两年薛嘉仁的个子窜得有些快,原本两人还一般高,现下莫欢还得仰头看他。
莫欢点了点头:“表哥快些去吧。”
见薛嘉仁掀了帘子出了屋子,莫欢正要转身往屋内走,谁知不过几秒钟时间,他又去而复返,紧着身上的大氅,白皙的脸庞泛着一抹红晕,他眼里的希冀和光亮看得莫欢心里一滞。
“妹妹……”薛嘉仁唤了她一声,带着一丝激动和颤抖,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微微震动着他的耳膜。
薛嘉仁稳了稳心神,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踌躇了会儿才道:“过两日我来寻你说话。”
其实他想说:若我向姑父姑母求娶妹妹,妹妹欢不欢喜。
方才一时头脑发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进了莫欢的屋子顿时又消失不见。话在心里绕了好几圈,最终只说出了那一句。
听见南燕“扑哧”一声笑出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朝莫欢傻傻一笑,又风也似地掀了帘子出去了。
莫欢心里暗自舒了口气,刚才她就怕薛嘉仁说出让她不好回应的话来,好在只是一句傻话。
“你把这个收到那个楠木匣子里。”莫欢拿起炕几上的木偶打量了一小会儿,才轻声吩咐南燕。
“姑娘……”那个匣子里收的,都是平日里不常用的东西。
莫欢知道她要说什么,盯了南燕一眼,也不说话。
南燕呐呐地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话。
若现在她还看不明白姑娘的心思,那这些年她在姑娘跟前算是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