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军官将信将疑,吩咐了身边小兵禀报上司。没过多久,又有数骑奔驰而来,绕着他们转了一圈,领头的那人居高临下地盯着钱昭看了半晌,突然以汉话问:“你是……宋椿姑娘?”
钱昭心头一跳,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此人,仰头端详他良久,眯着眼问:“阁下是?”
那人翻身下马,走到近前笑着说:“姑娘嗓子好了么?”
“啊”听了这话,钱昭终于忆起他是谁,两年前,便是这人替南下的清军搜罗女子。真有些麻烦呢,应对起来更须小心。她思量片刻,福了福道:“伊将军,别来无恙。”按满洲习惯,不管是日常称呼还是公私文牍,皆是称名不举姓。但汉人看来,直呼名字十分无礼,故而以己度人,便常将满人名儿的首字当作其姓氏来用。
伊尔德柔声问道:“姑娘怎么会在此处?”
与多铎相对两年,信口胡诌的本事渐长,她答道:“我夫婿转任陕西延绥总兵,此番是携小姑迁居。若从关内走,一路要翻太行吕梁,原来是贪塞外坦途,哪知先遇马贼,又遭了狼袭。幸亏遇到将军。”
她竟嫁了人?伊尔德见识过的南国佳丽不知凡几,比她出色的屈指可数,得了她的王公竟肯将她转嫁他人,实在不可思议。看了看她身后的秦殊华,见其俏美中带着英气,妹子如此想来兄长亦不会差,不由有些发酸,皱眉道:“姑娘夫婿是哪位?”
钱昭便将家门又自报了一遍,还添了句解释:“我那时随大军北来,豫亲王将我送去平西王府,平西王又将我嫁了沈将军。”说着双颊微微泛起红晕。
伊尔德心中后悔,听闻豫亲王中意一位汉人福晋,吴三桂则独爱那陈圆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留下她,白便宜了那姓沈的。他叹了口气,道:“关外大漠草原地广人稀,十分凶险,你们两个女孩儿家独自上路也太大胆了。我正巧顺道,便送你们一程吧。”
钱昭其实万般不愿,却知难以拒绝,只得笑着答谢道:“劳烦将军照拂。”
秦殊华看那汉话说得十分顺溜的满将直盯着钱昭,便明白他心中所图,不由望天暗叹。
伊尔德安排了辎重队中一两空车给他们乘坐。见无外人,秦殊华便轻声问钱昭:“那沈朝华是谁?”
钱昭睁圆了眼,奇怪地回道:“我怎知道,我又不认得。”
既然不得不接受护送,钱昭便索性跟伊尔德说,想要顺路取回之前遭马贼洗劫而遗落在山谷中的行李。伊尔德派人将那两箱东西抬上车时,见超乎寻常的沉重,便大致猜到是什么物事。
一路往西南行进,不过半日便觉天暖了不少,甚至有嫩草从渐融的积雪中钻出来。伊尔德偶尔驭马经过钱昭所乘的车,便与她聊上两句。他指着远处起伏的雪原道:“大概是今冬最后一场雪,等这些化了,草场就该返青了。”
钱昭没回他,一直趴在车窗上看外边。
伊尔德心想,每回见到,她都那么狼狈,但怎么看都觉得喜欢。他柔声道:“别老瞧雪地,不然到了晚上眼睛该疼了。”
“是么?”钱昭并不懂这是什么道理,转头望向他,见他不似玩笑,便放下帘子靠回车里。
伊尔德被她瞧得心头乱跳,倒是有些后悔说了那些话,佳人就此不再露面,便只得悻悻离开。
到了晚间,大军择地扎营。伊尔德派亲兵照顾三人宿营饮食,亲兵们都抢着干亲近美人的活儿,其中一人靠猜草得到了送水食的机会。
那亲兵端着煮好的肉汤和干粮进了钱昭和秦殊华的营帐,偷偷拿余光打量两女,心中不免感叹,怪不得汉人的男子不会打仗,因为不靠劫掠也能娶到这么标致的媳妇。
钱昭发觉他的视线,道:“劳您费心。不知如何称呼?”
那亲兵回道:“姑娘客气,小的叫尧塔。”
钱昭微微一笑,指示他将食物搁在角落毡子上。那叫尧塔的亲兵放下东西却不肯走,瞧瞧钱昭又瞧瞧秦殊华,愣在那傻笑。
钱昭不以为意,问道:“小哥会说汉话么?”
尧塔点头,自豪地道:“会,我汉话说得好着呢。”继而又道,“姑娘真好看,要是在旗的,一准能选上宫里主位。”
钱昭莞尔道:“宫里现下还无需添置主位吧。”别说皇帝年纪尚小,就是再过几年,婚娶诞育之事也会能拖就拖。
尧塔挠头笑道:“皇上不选,亲王贝勒还有阿哥们得选啊。”
秦殊华实在饿了,取了自己那份食物坐到一旁,边喝汤边听他们说话。
那尧塔见钱昭不赶他,竟自个儿在角落坐下,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与她攀谈:“你们汉人的皇上可选秀女么?”
若是不选便好了。明季宫中祖制,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须于民间慎选良家淑女。不愿女儿终生不幸的父母为多数,故而每有选婚之令,国中便如发狂一般,尤其是在江南,适龄女子纷纷在一夕之间婚配。草率之下,错配尤多,但也好过一辈子见不着爹娘面。钱昭淡淡笑回道:“明时,未婚女子才需参选。”
尧塔啧啧点头道:“姑娘是汉人,大约不知我八旗女子,未经阅选不得婚配。说到阅选啊,我妹子差点被我们旗主贝勒看上了。别瞧我这模样,我妹子不像我,长得特别水灵……”
钱昭听他说得起劲,也不好硬赶人走,便随口问:“小哥是哪个旗的?”
尧塔回道:“我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