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来到这里,就从未想过要活着回去。”
下一刻,只见她周身涌起不详的黑焰,生生挣开了沈夜的符咒、竟似孤注一掷的怨灵,以自毁的姿态不管不顾地扑向沈夜,速度那样快、眨眼间已逼至咫尺!
辨识出她用了禁术,沈夜即刻张开结界抵挡,但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灵力异常强大,猛击之下看似勉强将其压制,待女人化为灰烬后,沈夜收起术法,竟力不从心地晃了晃、唇边洇开一丝血线。
他站都站不稳却仍不打算放下沈曦,欧阳少恭看在眼里无奈轻叹,只得过去将沈夜撑住。
“哥哥,哥哥你受伤了!”沈曦慌乱地帮他擦去血迹,“痛不痛?”
“……不痛。”沈夜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是假的,哥哥在同小曦开玩笑。”
“你骗人!”沈曦不满地鼓了鼓脸,“少恭叔叔、瞳叔叔,哥哥是不是在骗我!”
沈夜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目光极冷地掠过瞳、同时空出一只手来握了握欧阳少恭的,他们便只能回答,“不是。”
话音落下,便闻身后有人道,“属下参见紫微尊上,”来人正是华月,她向沈夜行过一礼、又对少恭与瞳微一颔首,“欧阳先生,七杀大人。”
“免礼,”沈夜敛尽神色,面无表情地回身,“这么晚,可有急事?”
“阿姐方才说,尊上遣她接小曦回去,属下并未收到尊上谕令,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沈夜默然须臾,方才开口,“嗯,本座事务繁忙,忘记事先知会你,抱歉。”
“哪里,尊上言重了,”沈夜言辞温和体贴、纡尊降贵,华月忙又福身行礼,“天色已晚,属下这便告退。”
“嗯。”
得了首肯,华月便起身欲走,甫刚行出一步却又被沈夜叫住,“你阿姐,她方才于本座请辞,说年事已高,想离开神殿安享晚年,本座已经准了。”
“这么突然?”华月皱了皱眉,“……属下,未曾听阿姐提起。”
“许是怕你伤怀。”似是无意继续与她谈论,沈夜抱着沈曦一边说着,一边兀自转身举步离开。
……
沈夜兄妹二人皆受了伤,幸好有瞳在场,否则欧阳少恭一人着实有些疲于应付。
虽是四人共处一室,沉思之间也并未显得多么热闹,沈曦只是轻伤,加之饱受惊吓,少恭施术甫毕她便倦极地睡了过去,而后只见沈夜一抬手、竟是强行终止了瞳的疗伤,“我们换个地方。”
沈夜本想去议事厅谈话,却被欧阳少恭勒令更换为卧室,虽说迫于无奈只得躺在床上接受瞳的治疗,但发号施令的强横气势并未削弱多少,“今日之事,不得再对华月提起。”
之前欺骗华月时瞳便心存疑惑,这时自然很快问,“为什么?”
沈夜安静地闭上眼沉默片刻,才缓声漠然道,“这座城,已经毁了许多人,不差她一个。”
瞳微微一怔、一时无言,欧阳少恭则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沈夜却已全不在意二人反应,待瞳收了灵力方坐起身来对他稍一颔首,“多谢,辛苦二位了。”复又看向少恭,“瞳与师父,原是有要事详谈?”
……
瞳最近忙于钻研神农古籍上千奇百怪的药草,少恭便以不再打扰沈夜为由,随他去了混沌之间。
不过此刻的瞳却似乎无意与他谈论正事,“先生之徒,果真异于常人。”
“……”欧阳少恭沉吟须臾,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复这褒贬不清之辞,“如此,以后烦劳阁下多多照拂。”
“哦?异于常人,便要照拂?”瞳将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对他的兴趣源自碧血蛊一事后,十数年来却从未出手照拂,更是不曾听过这样的规则。”
瞳情感淡薄,若非他判定值得之人,绝不会为之将自己置于险境,他无意招惹那些斗来斗去的所谓派系,由是沈夜两次遇袭他都只管旁观,不想欧阳少恭竟会有意托他帮助沈夜,“先生认为,我凭什么要照拂于他?”
“他会值得。”少恭缓声如实应答,却直至说完才察觉哪里不对。
他沉吟半晌,眯了眯眼又勾起一抹轻润笑意,“之前谈论的仙芝漱魂丹,阁下似乎很感兴趣。”
少恭声线愈发温柔舒和,和颜悦色地说,“若不答应,于其配方制法,阁下这一生便都不必再想。”
第17章 广寒雪(肆)
“你这脾性早晚要吃苦头”——无论是说出此话的欧阳少恭,抑或其臧否之人沈夜,他们皆清楚这绝非危言耸听,然而欧阳少恭的这句谶语,无人料到竟会证实得如此之快。
一日之内遇袭三次、旧伤未愈复又添新,沈夜仍能坚持不合眼休息、连夜处理完堆累的卷宗,不过是仗着神血之力加身、以及欧阳少恭与瞳从旁庇护,然而通宵达旦的劳损却仿佛没有尽头,阳光甫刚驱散晨雾之时,沈夜便收到了沧溟的传召。
寂静之间,庞杂繁复的枝干牢牢攀附着每一根束柱,至穹顶破空而出聚为参天矩木,荫庇着整座神殿,粗硕的矩木根系底部有一名女子,她头戴鎏金冠冕,数年未曾修剪的长发如海藻般散下、而后没入盘曲虬结的枝干里——由于长时间依附,沧溟的半具躯体已彻底埋缚于矩木之中,但她庄严圣洁的仪态却似端坐于王位、雍容高贵。
石阶下方的台前跪了一地人,为首的正是昨日被沈夜革职惩办的雩炎与陌十劫,沈夜面不改色地从容行至沧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