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狄斯不禁有些后怕——赛扬斯留给他的最大财产不是那些钱,倒是这张脸;而顶着这样一张惑人无数的脸天天在尼禄这大变态身边晃悠,若是不慎让他起了欲念,那今天被阉割的不就是自己了么!想到这,朱狄斯忍不住下意识地用手去捂自己的命根子。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了斯波拉斯。被尼禄剥夺了男人身份的他显然无法忽视这个皇帝为自己带来的耻辱与痛苦,但是,身在罗马帝国之中,皇帝的权威便是天威,作为一个没有自由的奴隶,选择这个词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被尼禄如此费尽周折地娶为妻子,今后的他必然会拥有享不尽的恩宠,但是很难猜测,卑微的男奴和可耻的男后,他究竟更趋向于哪一方。
终于,尼禄牵着斯波拉斯的手开心地展开了他们的新婚游行。穿着金丝绣成的服装,带着金质的桂冠,这个痴迷于希腊文化的艺术家皇帝的婚礼完全按照希腊的礼制举行。元老院是狗屁,朱庇特和朱诺都是浮云;朱狄斯有句话说得好:皇帝统治帝国就像神统治大地一样,他才是帝国的神!就这样,金光焕发的尼禄再在花车上,向那些被事先以一人一个银币安排好的喝彩的百姓们招着手。这场婚姻合不合法只有他说了算,光看他那笑起来的小模样,就知道他现在有多快活。
元老们也站在一起礼节性地鼓掌,但是私下却在窃窃私语,发泄着他们的无奈和抱怨;而老百姓们原本就是缺乏政治头脑和危机感的不成熟材料,再加上过惯了太平盛世,竟然没有一人会为皇帝的荒唐而忧愁忧思,都在舔着脸地看笑话,为自己的茶余饭后积累谈资。
对尼禄的荒诞行径早已麻木的朱狄斯,带着冷笑目睹着尼禄的花车消失在了街角,带着冷笑看着围观的人群。对于世界的荒诞他的理解更加深了一层。人世不过是一个充斥着行尸走肉、散发着尸臭味的空间,真正有灵魂的人星星点点,看似置身于繁华的浮世之中,事实上却是在被寂寞和空虚包围着,无法抽身。
就在此时此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喧嚣的人群中悄悄靠近了他。
当朱狄斯看到安东尼的脸时,除了几分心虚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看着尼禄身影消失的方向,安东尼对朱狄斯说:“我恨他。”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自从你出现在罗马之后,我便隐隐察觉,你已成为我生活中一个不同寻常的存在……”说到这,安东尼冷峻的脸竟然微微泛起了暖色。
朱狄斯禁不住“啊哈”一声——这个世界何其疯狂!不仅尼禄娶了个男人当老婆,安东尼这坨冰竟然都主动说话了,而且,而且说的还是不像能从他口中蹦出来的话!
安东尼轻叹一声,说出了估计是这辈子他说过的最长的话:“休了波培娅,我的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只是,这愧疚并非来自于我选择了放弃她,而是因为直到放弃她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爱她。我觉得她不值得让我放弃自己的仕途与前程,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总之,我认为她的重要性与我自己,简直没有可比性。但是,若是对于一个我爱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不应该如此的,对吗?”
一个平日不苟言笑的男人吐出一番颇为感性的长篇大论,简直如同一个公鸡突然下了个母鸡蛋,对人的震撼那可不是一般两般的!于是,朱狄斯饶有兴致地回答道:“你说得对。若是真正爱一个人,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于自己的生命的。”
“所以,你并不是真正的爱着奥托吧。”
话锋一转,安东尼竟冷不丁戳向了朱狄斯的软肋。
朱狄斯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太阳——没错,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于是他再次看向安东尼心虚地磕磕巴巴问他:“你,你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东尼竟然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瞥,但是朱狄斯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凛冽的眼睛透出了柔和的视线,英挺的鼻梁变得更加迷人,微微勾起的嘴角染上了几分撩人的风姿……这张带上了笑容的脸庞,足以让任何一个趋向美好的人沉沦!
伴着笑意,安东尼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上次在剧院看到你独自神伤,突然意外地发现,我们这一对冤家,竟同是寂寞的人。”
说完这句话,安东尼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尴尬,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同他出现时一样,静静地离去了。
看着安东尼的背影渐渐远去,朱狄斯的心中一时翻波涌浪。血液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身体中起伏着,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份涌动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而与朱狄斯进行了这一番交流之后,安东尼却感到自己的内心骤然轻松。在发生了离婚事件以后,安东尼一直未能从消沉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多日来,这个一向被认为冷漠无情的男子竟在波培娅事件的刺激下,不停地思考着关于爱的问题。回味着自己对于朱狄斯的种种冲动,安东尼越发觉得,那是或许正是一种爱的信号。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直面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未免太过软弱。于是,如若这真的是一种名为爱的情愫,那就该像在战场上打仗一样,勇敢地确定它。
一场悸动,一片感情,总该有个落款——这是安东尼坚信不疑的事情。只是,此时的他尚不知道,自己所寻觅的落款,其实,只是一场惊天动地、改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