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具体是哪一年萧恒也不太记得了,但应该是他母亲来做客时顺便带上了他。
年中刚搬的新房子,他之前没来过,所以到哪都好奇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院子里种了几颗花树,树上开满一簇簇细小的花朵,火红的颜色漫上来,跟火焰似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眨眨眼睛,像是觉得震撼,进屋以后都忍不住一直回头。
尹老夫人以为他觉得无聊,坐不住,便让保姆罗姐牵他上楼,说是楼上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看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是左边走廊尽头的房间。罗姐领着他,在外面规矩地敲门。“可以进来吗?”仍旧没有回应,于是罗姐便扭动把手,带着他进到房间里。
他们进去的第一反应就是暗:窗帘拉着,阳光透进来都显得灰调。
罗姐过去拉窗帘,待到阳光流泻进来,他才注意到椅子上坐着个人。
那小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穿海军服样式的上衣短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厚厚的绘本,连有人进来了都不抬一下头。
“喂,你……你就是姑姥说的小孩吗?你叫什么名字?”
罗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便下去做饭,留他和这古怪的小孩独处。房间里太过安静了,他连问出这么个问题都要鼓足了勇气。
那小孩抬起头看他却还是不说话,而他像是受到鼓励,跳下椅子,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等到二人之间距离只有一米左右,他终于看清对方的皮肤白如骨瓷,深色的头发带一点卷,而眼睛是水一般湿润的浅蓝色。很美的场景,就像外国电影里见过的一样。
“你……”你会说话吗?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让他想起曾经溺水的恐惧。
蓝色的池水,涌过头顶,呛入气管,将他团团围住,带往深处。
但恐惧之余,又忍不住靠得更近。
咚咚咚,是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萧恒一贯睡眠浅,睁开眼睛,发现外头天已经亮了有一会。
墙壁上挂钟的时针指向十,比他平时习惯起床的点晚了两个钟头,但想到昨夜是几点钟睡的,又似乎能够说得通——电影没能看成,他和尹时京不欢而散,最后尹时京主动提出去客房睡。
早在他们来这里的第二天,罗姐便将客房收拾出来,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这件事。
前半夜尹时京还在他身边,后半夜就是他一人躺在床上。他有些恍惚,或是无法从杂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迷迷糊糊间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更不要提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是他和尹时京初识的场景。
虽然现在想想那时尹时京不回答他的问题可能是语言不通,但是对于只有五六岁的他来说,简直像撞见山间精怪,费解又神秘。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敢靠近尹时京,直到两人就读于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又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才渐渐缓和关系,成为了朋友。
他穿好衣服下楼,发现除了他所有人——其实也就三个人——都起来了。
尹时京在陪尹老夫人喝茶,罗姐准备去做楼上卫生,见他起来,说点心在蒸笼里,还有早上刚打的温豆浆,完了叮嘱他不要多吃,免得午饭吃不下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在别人家做客睡到日上三竿,还让主人家这样费心,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罗姐是闽南人,有早茶的习惯,厨房里备着早茶的点心——大都是改良过的,更符合老年人的饮食习惯。
“听时京说,你们昨夜出去喝酒了?”尹老夫人看他拿了一碟蒸饺,颇有些关心地问他头痛不痛,“我年轻的时候也喝酒,醉的时候很舒服,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遭罪。”
“还好,喝得不多。”
“他还和我说,你是宿醉没起来。待会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会?”
“不用,已经醒了。谢谢姑姥关心。”
他躲开一侧尹时京投过来的目光,不敢看他。
一旦对上,他便忍不住想起昨夜的事情。他的脑子被酒精和那个吻搅得一团乱,问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不冷静,没有条理和逻辑。而且他不光是说,还不许尹时京开口解释,现在想想,仿佛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一般。
尹时京说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那他呢,他是否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明明有那么多的东西想要问,却恐惧着真的得到答案。
“改天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件事。”尹时京按着他的手臂有力而温暖,“你不要害怕。”
他当时说了什么?直到尹时京出声,他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我……”他想说我没有害怕,这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但是他就是说不出来。
那一刻,他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东西,无论如何都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回去好好休息吧。”
相比之下,尹时京就还是那么理智,就像知道他的秘密和那不可告人的yù_wàng。
下午老夫人的朋友来做客,是位很和蔼的老太太。她自述尹老先生去世前后那段时间都在日本旅行,下飞机听闻噩耗便连忙赶来。不像和小辈之间有代沟存在,她们之间有许多的话要讲,连晚饭都是罗姐给她们送到楼上。
晚饭后萧恒他们就收拾起行李准备回工作的城市。萧恒不止一次看见尹时京接到工作上的电话,回来以后眉头紧皱,像遇到了极为烦心的事情,倒不是没想过要问尹时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