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考虑一下吧。”
萧恒在国外刚好学的是法律,也拿到了硕士学位,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考虑一下也好。我是很严厉的老板,不会因为你和我认识就对你宽容。”
话是这样说,但尹时京显然心情不错,语气有几分调侃。
“是是是。”萧恒听得笑出来,也轻声说,“我知道你严厉,所以更要慎重。”
刚好电梯到了底层,他们便不再言语。
第6章
晚九点正是酒吧营业的黄金时间。
他们去的这家酒吧内部装潢是很明显的美式乡村风格:原木桌椅,碎花坐垫,红砖墙面,纯色壁纸,随处可见铁艺制品和小盆栽。里边气氛微醺,放些耳熟能详的爵士金曲,人们随意地坐着,小声交谈,面上带笑,被酒精催生出难得的好心情。
萧恒和尹时京坐在吸烟区靠里的位置,手边摆着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却不急着喝醉,只是慢慢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下午妈妈和我说,因为外公去世,她决定婉拒mendes先生的求婚。”尹时京手中的烟已经燃了一多半,烟雾袅袅,将他那深于普通亚洲人的五官轮廓柔和了许多,“不过她本来就很犹豫,mendes先生与她认识不过半年就已经谈婚论嫁,这速度让她害怕。”
当年尹琼未婚生子的举动不可谓不大胆叛逆,尹老爷子险些为此与她断绝关系。
她长相气质都不错,不是没有人追求,只是男人运极差,这么多年来身边男士不断,当中也不乏条件优秀者,却鲜少有人能走到最后。
借住在尹家那段时间,萧恒见过几次她当时的交往对象,姓卓,做房地产,但半年后听说分手,原因好像是他家里不接受他找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就在萧恒以为她不会安定下来,尹时京说她今年年初在沙龙上遇见了endes是越南裔法籍,旗下财产包括巴黎和里昂的两家画廊。因为一些颇有争论的话题,意见相同的两人一见如故,之后约会了两三次便确定关系。
“你怎么说?”萧恒心里有个大致计划,但不确定尹时京是否和他想到了一处。
“我建议她先和mendes先生订婚,具体婚期再从长计议。”
“我也是这样想。阿姨怎么说?”
订婚其实是个很暧昧的说法:不算彻底拒绝,也不算完全答应,但就是将两人用一种若有若无的微妙关系连接在一起。比恋爱要更加庄重,却比婚姻轻率。
“她还是顾虑重重的样子。”尹时京说他见过几次那位mendes先生,瘦高个子,对他妈妈很是耐心温柔,“我看她样子,也不像对mendes先生没有感情。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不要一昧拒绝。拒绝得多了,虽然嘴上不说,但肯定是伤感情的。”
萧恒沉默下来。
烟早已熄了,他的胸口有些闷,或者说头晕。心理因素。
“你讲得有道理,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说这样感性的话。”他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如实说了。
过去很少听到尹时京这样直白地讲爱情之间的条条框框,或者说他以为他游戏人间,对爱情这种东西还不屑一顾,更不要提花时间去研究。
“你以为我是哪样的人?”尹时京端起杯子,里边的冰化了一些,“我也不好过多干涉她私生活,只能讲到这里,再多她又要嫌我烦。”
还不等萧恒回答,背景乐忽然切到小野丽莎的cato,欢快而俏皮的歌声驱散了空气里淡淡的慵懒,连昏黄的灯光都像是在跳跃,变得轻快起来。
“是这首歌?”
因为比起爵士更喜欢重金属,萧恒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复活节假期的一次派对上。
有女孩子过来邀请他跳舞,他就站起来陪她跳了一会,然后在一旁坐着休息,忽然音乐就换成了这个。那女孩子像是不满意,撅起嘴巴说这是派对主人的私人珍藏,随后做了个鬼脸,翻身在他的耳朵边上哼唱这首歌,笑容甜得一塌糊涂。
“送给你啦。”最后她换回英语说,“我喜欢你这型。”
德语和法语他都会说上两句,但对于西班牙语真是一窍不通。
等那金发女孩再找其他人跳舞,刚好尹时京从楼上下来坐到他身边,他摆脱窘境,私下问他刚刚究竟是什么歌。
尹时京身上都是酒气,人看起来还算清醒。萧恒问他一遍没有回答,就又问了一遍。
“大概就是说……你是我的小宝贝。”
cato,小宝贝。
虽然后来回去萧恒查过歌词,知道是说父母和孩子,可总是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时尹时京身体贴着他,在他耳朵边上压低了嗓音讲话,眼神漫不经心,但唇角挑起来像是在笑。
大概就是那时,轻浮印象总算是彻底留下。
趁着这首歌的功夫,先前那尴尬话题被心照不宣跳过,他们又聊了些高雅艺术方面的事——倒不是真的懂什么,只是这样的场合聊工作上的琐事显得太过俗气。
夜已深,到回家的时候了。酒后不能开车,尹时京便叫了车。
乘电梯到一楼,再被冷风一吹,萧恒的酒醒了一小半,到这时忽然茫茫然地觉得不安起来。
半夜,萧恒睁开眼睛,想起今天还没有吃药,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去翻那个小小的瓶子。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随意停药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先是在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找了半天,然后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却怎么没有找到。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