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得到处都是,原本雪白的钢琴,雪白的墙面,雪白的连衣裙——那片殷红狠狠地灼伤了他的眼睛。小男孩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灌了铅似的双腿无法动弹。
“哈,最后一个。”一个男人轻声说着从车库门里缓步走了进来,他食指划过手中那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最后停在了小男孩的脸上,按下一个血指印,“终于来了。”
可是还没等他扣下扳机,一只牧羊犬怒吼着跳起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子弹打了门框上。忽然回过神来的亚奇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上了楼,尖声喊着爸爸。
当时他的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只剩下了爸爸两个字。爸爸在哪里?爸爸不是一个警察吗?爸爸每天都在抓坏人——爸爸一定有办法!
但是他身后那个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子弹沿着他脚下的台阶乒乒乓乓一路追了上去。绝望中亚奇忽然想起妈妈曾经说过家里一楼二楼中间的暗盒里藏有护身的东西,急中生智,他连忙把楼梯间装饰的小柜子移开往楼下推了下去,胡乱打开了柜子后面的暗格,从中摸出一把手|枪。
“不许动!”十岁大的孩子硬是学着电视里大人的模样双手举|枪瞄准了楼下的男人,胸口上下起伏不停。
虽然亚奇举|枪的姿势竟然有那么几分意思,但男人一眼就看出那小鬼连安全锁都没有打开。他嘴角微微一笑,故意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有恃无恐地先把卡在楼梯中间那个碍事的柜子给扔了下去。
可是很快亚奇就发现了问题。他先是发现扣不下扳机,然后也不知道是自己胡乱拨了个什么按钮,扳机忽然可以按下去了,但子弹却怎么都打不出来。
他只见过人在电视里开枪,却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亚奇只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方才摸到抢时那种抱到救命稻草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小男孩着急乱扣扳机的样子,男人忍不住仰头笑出了声。
“小鬼,你会开枪吗?”他每向亚奇走近了几步,小男孩就往后退去一步,直到自己后背贴在了墙面上,而男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在逗一只好玩的小动物。
刚好男人的子弹也已经打完了,他低头给自己换了一夹子弹。
“开枪之前,要先这样,”他往后拉了拉自己手中的枪|膛,缓缓地把重新载满的手|枪对准亚奇,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用那种教小孩的语气柔声说道,“要不然子弹是会飞不出来的。”
亚奇认真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飞快地学着他的动作子弹上膛,毫不犹豫地再次扣下了扳机。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碰”的一声,男人眉间出现了一个血洞,红白相间的液体从他后脑飞溅而出。
就在男人倒下的瞬间,所有如电流一般在身体里乱窜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悲伤,没有恐惧,亚奇甚至就连手都没有抖一下,只觉得发射的后坐力让他的虎口有一点疼。
握着枪的感觉让亚奇觉得很安心。他定了定神,继续向二楼跑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见爸爸,他心底大概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是需要一个——一推开二楼的门,他就得到了那个答案。地板上躺着两个陌生男人,再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亚奇飞快地关上了门,双腿颤抖着跑下楼梯,却不小心被之前那个男人的尸体绊到,一头栽了下去,但是他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去客厅拨通了911。
亚奇双手捧着话筒小声地念了一边自己家地址。
“不需要救护车。”
“因为他们都死了。”
他听着自己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完了那两句话,然后直接挂了电话,整个人虚脱一样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后面的事情,亚奇好像也记不太清了。
大概就是看着各种各样的大人在自己一片狼藉的家里进进出出,他们穿着不同的制服,说着他听不太懂的话,在记忆中交织成了一道嘈杂的电流音。
那些交头接耳的大人们偶尔会向他偷偷投来奇怪的目光,有诧异,有厌恶,也有同情。有人给他拿了一杯热巧克力,有做心理疏导的大姐姐蹲下来试图逗他开心,但他就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管脑子里原来塞有什么东西大概也都已经和眼泪一起流光了,他当时只想搂着露比缩成一只球。
直到快半夜的时候,一个社会工作的阿姨给他披了一件防雨外套,说她们已经联系上了亚奇爸爸的亲妹妹,今晚就可以搬过去住。
“我不想去姑妈家。”亚奇搂紧了怀里的牧羊犬,缩起来的身体看上去又小了几分,低声的呢喃里夹了几丝呜咽,“我哪儿都不想去。”
社工阿姨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但是你需要别人照顾你呀。”
夏天的天气变的总是很快,白天还晴空万里,晚上就下起了雷阵雨。一声惊雷震响大地,亚奇本能地往屋内又缩了缩。他忽然想起妈妈以前总是和他说,他出生的那天也是这样,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而在他妈妈的故乡,在那片神秘遥远,幅员辽阔的土地上,他的名字“布拉齐尔”是一位掌管闪电的炽天使,他代表了勇气、力量与正义。
“走吧。”社工阿姨转身向亚奇伸出了手。
又是一道惨白的电光张牙舞爪地劈了下来,在那一瞬间照亮了亚奇从小出生长大的院子。十岁的男孩深吸一口气,抱着露比站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