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妄想罢了。
他已成了威震一方的琅琊之王,而她却是那个可能累他丧掉江山霸业的天煞妖星。
两条生命的长河注定不应再度交汇,否则便是洪水泛滥,各自遭殃。
还是把他忘了吧……像抹去脸上的泪水那般,从心头将他的容颜一道抹去。
房外交错的觥筹与她小声的啜泣彼此呼应。
不知抹了多久,她的泪早已流干,他的容颜却愈发清晰,莫说是抹,便是剜也剜不去。
直到房门“吱呀”大响,她才暂时将那副容貌埋回心底。
坐直身子,严阵以待!
却传来半夏着急的声音:“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他,他……”
霏霜再一次把盖头掀开:“老爷怎么了?”
“老爷去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面又补充一句:“听说就是姑爷害得!”
☆、血债血偿
等到霏霜赶到书房时,里面只余下埋头恸哭的钟寂,以及从桌上渗到地上的血迹。
钟寂整个都成了血人,样子极为恐怖。
霏霜忙冲过去搂住他,那鲜血便和她的大红嫁衣融到一块儿。
他三魂丢了七魄,整个眼里没有一点神气。
“怎么了?你说话啊!”
霏霜连哄带吓喊了老半天,才让钟寂情绪稳定下来。
然而他看霏霜的眼神里变成了极度的怨恨:“卫玠!他杀了我爹!”
刚才半夏说时她只以为小虎不过间接做了什么坏事,如今听得钟寂指名道姓说来,心里也是一震,下意识道:“不可能。”
“这么多人看着!他自己都认了!”
说到后头钟寂已是近乎咆哮。
旁边几个本家的亲戚和客人俱纷纷点头称确实这样。
霏霜有些站不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小虎和伯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钟寂边抹着眼泪边啜泣边说:“他没说理由。他就说是他杀的。”
“他现在去哪儿了?”霏霜急道。
“收了官。在颍川大牢。”钟寂深深喘了几口气,身上的劲头仿佛一下子长出来一般,目光森严而冷酷地嘱咐众人:“诚叔,你去梁州请李将军,明叔去司州请宋将军,尹兄去豫州寻淮阳王……”
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或是藩王都是钟家交好的势力,看这情形是要和王浑将军以及卫家摊牌了。
霏霜劝道:“事情尚未明了你便……”
“姐姐!铁证如山!你还要维护他吗?”钟寂的眼里布满血丝,“即便拼上钟家全部,我也必为爹报仇雪恨!”
霏霜劝不住他,只好趁乱自己出了府门,往大牢处走去。
街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想来是城中居民知道两家仇隙不敢上街。
待得走近衙门时却是不同景象,衣甲凛凛的卫兵持枪而立。在他们对面的则是手持大刀看似凶悍的民间侠士,中间穿杂着好些瑟瑟发抖的衙役差大哥。只是双方不过僵持,任谁也不敢贸然上去给对方一击。
卫璪站在卫兵那边,眉间结着疙瘩。
对面的颍川郡守徐大人哭爹告娘地哀求道:“卫公子,你何必为难老夫呢?”
“徐大人,在下不过是接舍弟回家罢了。”
徐大人看着自己身边那些明晃晃的刀,两腿险些没软下来:“这……这不好办呀。再说了,令弟都已经……都已经认罪了。”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他的话能当真?”
“可他都已经签字画押,这个,这个总不免……”
要不是还顾忌着郡守朝廷命官的身份,唯恐逼得钟家和朝廷联起手来,卫璪早就命人一拥而上了。
霏霜穿过重重堆叠的人群,站到两人中间。
卫璪用带着敌意的目光看着她。
霏霜对郡守道:“我要见卫玠。”
“这个……不合规矩吧?”
霏霜索性转向卫璪:“我们一齐去见他。”
卫璪黑着的脸有所缓和,冲徐大人喊道:“还不让路?”
这算是两家人一块儿的要求,徐大人不敢违拗,只好领了几个衙役,护送两人往大牢里头过去。
阴暗的牢房透着一股霉味,不过徐大人也算顾忌王将军的权势,与小虎安排一间敞气的牢房,只是设在偏僻的角落,两人一路不知见了多少可怜人的眼睛才走到小虎那儿去。
一想到他要在这种鬼地方呆上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由心酸。
冰冷的铁栏后,小虎呆呆地坐在床边,面对着无言的墙壁,一样地不发一言。
甚至连带血的衣裳都未给他换下。
卫璪抓着栏杆冲里喊道:“小虎!”
小虎惊喜地转过头来,瞧着霏霜也在,又慌了神,复把头扭回去。
“你在外头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杀了钟老爷!”卫璪摇得铁栏吱伊作响。
“是我杀的!”小虎不回头。
“是谁胁迫你了?”说这话时卫璪极不友善地用余光瞥着霏霜。
“没有人胁迫我,就是我杀的!”小虎的语气更笃定。
霏霜不相信,追问他:“那你说说,你干什么要杀我伯父?”
小虎大口大口喘着气。
终于他说出自己的动机:“他骂我爹,辱我爷爷。”
“不可能!”霏霜斩钉截铁。
“他就是出言不逊!”小虎大声吼道,“所以我把他杀了,一刀下去,送他上天……”
最后还“哈哈”地狂笑了好几声,把趴在铁窗上外枝头上的乌鸦都惊得扇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