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白松兆气呼呼地拄着拐杖小跑过来:“莫说是你,便是你爹也不敢质疑老夫的眼力!”
钟寂不屑地瞧了这老家伙一眼:“那前辈可真是老眼昏花了。”
只一拍手,后头几个钟家仆役取了一幅挂轴走入堂来,只一拉开,众人皆骇然,可不就是索侯爷的《出师颂》么!
白松兆和索靖俱吓了一跳,看看拿来这幅,再看看原先那幅,竟是看不出哪里不同。
钟寂乐呵呵地与索靖道:“侯爷,你隔得远了,莫不是忘了自己写的如何?”
索靖还真说不出来孰真孰假,只好反问他:“难道钟公子比老夫还清楚?”
钟寂点头:“小子不才,确实看出门道。”
边说着边走到那幅被胭脂弄污了的字帖前面,随手提笔蘸了胭脂的殷红便往原字上涂画。朱笔所至之处,将原先的笔划延展勾连,待得朱笔停下,众人目中尽是惶然,只见得字帖上明明白白地现出了”三个大字!
杜瑶尖酸刻薄地来了句点睛之语:“华老爷可真了不起的伪作倒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拿来展出。”
华老爷年事已高,听得眼前一阵昏花险些没跌倒在地,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搀扶抢救,局面一度失控。
钟寂趁乱在会场走了一圈,带着他那只蘸着红胭脂的短狼毫,等人们从回过神来立即陷入更大的震撼:经着少年这般勾勒,场上字作竟是十之有九都蕴藏着”三个醒目的大字!
钟寂总结道:“看来华老爷交情匪浅啊!”
若是只有一副假货,那还可以推说看走了眼。可这满屋子几乎全是假货,无疑只能说他沆瀣一气以此为生了。
华老爷好容易缓过气来,见着这情景眼睛瞪得爆裂,喉头一口鲜血往下咽,呛着呛着便两腿一伸归了西。
颍川华家在几日之内土崩瓦解,数十年基业不是用来偿赔事主损失便是被钟家趁机吞食拆并。
其实并不止钟寂一人的功劳,像索靖那般的“受害人”也赶紧给它踩上一脚,愤愤地拿了钟少爷送来的“真作”千恩万谢而去。至于白松兆,自然也得为钟寂的义举摇旗呐喊,好与伪作者划清界限。
其实钟寂哪里不清楚,这两人才一手打造。
索靖军前写字固然是真,可一个军中大老粗能写出什么好字来?后来老中书君亲自执笔,给他弄了幅水平精湛的草书,再寻着那么个能说会道的白松兆让他来“发现”一通。
于是一个书法精湛的索侯爷,一个慧眼识英的白先生横空出世。这两人成名之后,再去抬举旁的人,如此前抬后举,那些默默无闻的人都成了书界的座上客。他们没啥特殊的笔法,模仿起来真是极其容易,于是才有了今的辉煌气象。
钟寂想到这两位元老很快就要跪倒在他面前向他哭诉钟家如何如何欺负他们,而他则要装得义愤填膺地说要如何如何替他们出气,不禁笑出了声。
霏霜悄悄问他:“华家守备森严,你怎么偷偷换的这么多假字帖?”
钟寂的眼里跃动光芒:“我何必换?都是他们心甘情愿买过去藏的。如今市面上十有□□的字帖都是出之手,我要哪家倒,哪家就必须倒!”
霏霜从没想过眼前这个小小少年能有这般能耐,不,应该说她从没想过靠着伪字为生竟能倒假为真,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钟寂知她还没从旧有的鉴字思维里跳出,将手轻轻落在她肩膀上安抚道:“姐姐莫要烦恼这些,想些开心的啊,比如新婚洞房什么的。”
霏霜恁地脸一红,新婚?洞房?重点还是和小虎!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怎么也不敢去想象那个场面。
然而该来的毕竟来了。
红床帐,红盖头,红衣裳,还有酝红嘴唇的红胭脂。
外头唢呐锣鼓振聋发聩,屋内静得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她眼前一片红,脑中一片白。
茫然不知所措。
就像是十年前在流亡路上将弟弟弄丢那时一般不知所措。
襦裙的一角已在她的手心中被揉捏得不成样子,还是没法让她定下心来。
房门“咿呀”被退下,她赶紧丢下衣角,正襟危坐。
哎,不对。在小虎面前有什么可紧张的!倒该他紧张才是!
她却还是止不住地沉重喘气,鼻间的气息轻轻荡漾着眼前的大红盖头。
突然心口一跳,随着那幅盖头被猛地一掀!
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眼前也随着模糊一片。
等到发现眼前的来人时,全身随之一松,开口训斥道:“你怎么跑这来了?不合礼数。”
霏霜一把抢过钟寂手中的盖头,连连赶他走。
钟寂不但不走,反倒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不走。”
霏霜不理他,只把盖头盖上,料想时辰还未到,到了他自然要走。
钟寂的声音隔着盖头传来:“姐姐真好看。”
霏霜左右无事便也与他闲聊:“你以后娶到的新娘子定然比姐姐更好看。”
“好看又怎样,八成是奔着我的家产来的。”
“只要你少动些坏心思,总能遇上真心待你的人。”
“我现在动了这么多坏心思也能遇着呀。”
“你真遇着了?好事近了?”
少年嘻嘻地把她盖头再拨开:“就是姐姐你呀。”
霏霜往他额上狠狠敲了敲:“不正经。快出去吧。”
少年撅起嘴:“可我舍不得姐姐。”
“有什么舍不得的。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