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月波湖便已经是人头攒动。这里不是早市,也不是什么寺庙烧头香的地方,然而赶来的人还是这么多。
永州的那些富贾们,赶着马车,带着不少的家丁,等候在道旁。
永州营全营一千余号人,更是出动了一半人手,以免引起骚乱。就连一些平民百姓,都攥着钱袋,等候在楼外,想要捡个便宜。
月波楼的打折促销,从昨夜里三三两两的食客便可以看出,已经完败了。
买一送十,这样破天荒的促销力度,谁敢接接,就一个死字啊
所以,月波楼自打昨夜戌时打烊之后,何家老小,都在楼上静候,想要看看李伯言如何兑现诺言。
从月波楼上眺望,虽然有些距离,但是能够眺望到全况。
何家家丁将十大箱子的铜钱挑到了楼上,跟过来的韩启山贪婪地看了眼这码放地整整齐齐的钱箱,不过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家主,韩副将来了。”
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何明德,膝盖上的麻毯落在了地上,转身恭迎道:“韩副将,辛苦了。”
“何公无需多言。方才打听到,开业得巳时,还早得很。”
“余庆,给韩副将看座。”
韩启山拱手道:“一介武人,就不劳烦何公招待了,底下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余庆。”何明德一个眼神,身后边的何二便知道什么意思,从箱子里提起两大贯铜钱。
“这这使不得。何公,无功不受禄啊。”
何明德笑道:“拿着,买些酒食。”
“那便谢过了。”
“若是李家们引起哄抢,启山可否”
韩启山滚烫地手拍了拍何明德握杖的手背,眯缝着眼笑道:“懂,都懂。韩某人就告辞了。”
“余庆,送韩将军。”
“留步,不劳烦大侄儿了。”
韩启山一走,何明德脸色便沉下来,嘴里喃喃道:“真是喂不饱的豺狼。”
“爹,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何明德转过身来,眺望着远处,看看茫茫多的永州百姓,“不管怎么样,这个永州败家子已经是成功了。”
过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如果他能挺过今日的话。”
天色渐亮,李伯言吃完点心,又瞅了会儿偏院里练剑的仇巾眉。
“今日白楼开业,你不去那儿,瞧我做甚”
李伯言倚在月牙门边,笑道:“早着呢,急什么”
“那你看我做甚”
“没呢,看院里的银杏呢。这叶子真大,额”
仇巾眉收了剑,扭头便往屋子里走去。
“喂,冰山姐,你今儿不去看看”
“没什么好瞧的。”
李伯言站直了身子,喃喃道:“没劲。”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七斤咽了口唾沫,弓着背歇了歇,焦急地说道:“少爷不好了”
“少爷好着呢。”
“月波湖外边,少说来了几千号人,连永州营的兵爷,都来了好几百,生怕出了乱子。刘掌柜的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李伯言不急不忙地说道:“告诉刘钰,大告示贴出去,再将纸包送出去,我随后就到,闹哄哄的几千人,还怎么营业去吧。”
“哦,好。”
李伯言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捡便宜,然而那些平头百姓,他还真不忍心坑他们,便事先留了这么一手。
抬头望了望厢房之中,见仇巾眉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便喊道:“就真的不去看看”
厢房的窗子一瞬间合上了。
“”
老子就这么惹人厌
辰时过半,白楼依旧被幕笼罩着。镇远镖局的镖师们,一个个俨然而立,有些都还是临时招来的小徒弟,穿着宽松的粗布衣服,吸了吸鼻涕,看着这么大的场面,腿都有些发软了。别说他了,就是走南闯北的康帅博,都没有见过如此一大片人,压压的一大堆。
这要是真的一窝蜂闯进来,谁拦得住
幕被掀起一角,众人以为是要开业了,蠢蠢欲动地往前涌来。不是吃饭的点儿也没事,能抢到就是赚到啊。
一筒巨大的红纸被扯出来。离得近的人定睛一看,还不是纸。
我勒个去,是布
一头举杆的小厮举着杆,朝路东边奔去。
压压地人群随着扯开来的红布挪动着目光。
一匹的大红绸,丝毫没有裁剪,这样的横幅,恐怕坐镇一辈子食馆的刘钰都不曾见过。
小厮才跑出去几步,一米见方的大布上才露出一个字来。
就连远处的月波楼上的何家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开业大酬宾满六八八送豪华六八八八,满九九八,送至尊九九九八。”
横幅一大,再被识字的人这么一传,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
“什么玩意儿,一顿饭吃六百文,疯了吧,还是抢钱呐。我算是看明白了,一定是里头的菜贵的离谱,纯种坑人的”
“就是,我看也是。我这带来一百文,还指望给婆娘带着几只鸡回去,看来没戏了。这李家大郎,就爱唬人。”
“亏我抹起个大早上,然后就给我看这个”
“你抹,我昨夜儿就没回去,白等了几个时辰气死我了”
何余庆冷冷一笑,道:“一匹红绸当招牌,倒是霸气,可这买一送十,倒是有些虎头蛇尾了。”
“哼哼,他这是在自砸招牌”
刘钰见到压不住的民怨,连忙敲了敲锣,这个时候扯嗓子说话,简直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