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言,财务工作的确更需要安静。”于海平静地回答说,心里却想:要是以前,这种话你怎会听进去。于海深刻体会到王金凤在这里边起到的作用。
“相对而言?”于嘉平嘴角抽风似的一撇,“相对而言,群众进来办事更方便吗?我不是不可以搬出去,只是觉得没有搬出去的必要。村主任认为进来办公不妥,她可以在外边,没有谁会反对。”
于海刚要说话,于海山走进来。
“于书记……”于海山外国人似的耸耸肩膀,意思振作一下精神,不料整个人更显得困乏无力。“刚才于勘来汇报说有台脱谷机坏了,他预备进来告诉你,村,村长却说不必,直接拉于勘的手出去了。”
“唔,那就赶紧修理一下。”于嘉平布置道。
“村,村长交代说书记不用操心,这点事她可以处理好。”于海山眼皮下看一眼于海。
于海因为话没说完,事情远没有办妥,也正拿眼瞅着于海山,意思催他快走。两个人眼神一交汇,于海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他看一下于嘉平,发现书记的眼睛也分明是愿意于海山留下。他转念一想,于是借口打个电话来到外屋。于嘉平站起来表示欢送。于海走出于嘉平的办公室,径直到院子里找王金凤。他认为于嘉平不可能通过王金凤提出的意见。事情没有办妥,他的心情却不感到沉重,也许是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或者只是因为知道王金凤不会去里间办公,而于海山也不会进去,那么,在形式上,于嘉平已经被孤立起来。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海反而希望于嘉平不搬出来。“只是今天晚上她不能去接受丁镇长的任命了……这样也好,首先来说丁镇长不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把王金凤免职,而她和于嘉平的关系却会因此更加疏远。”于海心里琢磨。
在办公室里,于海山正在对于嘉平发表自己的高见。
“我听见于海和书记说什么了?”于海山眼皮微抬,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听了很生气,简直气愤……”
于嘉平示意于海山坐到铺着凉垫的沙发上,自己也坐下。于海山怕热,于嘉平复又起身把沙发前边的一台风扇打开,调到微风档。
“他们那是‘白日做梦’。”于嘉平坐回到沙发上,给于海山一颗烟,自己也点上一颗。
于海山很少吸烟,平时喜欢喝一点酒。他认为适量喝酒有助血液循环,可是抽烟对身体没有一点好处。但是他又认为烟卷是社交场合联络感情不可或缺的一种手段。酒同样有此效果而且更为高超,可是不如烟卷来的随便。鉴于此于海山并没有戒烟。他做出一种不自在的受宠若惊的表情接过于嘉平递来的一颗烟,看见于嘉平拿过火机,他以为书记会为他点着烟卷,不料于嘉平只是自己点上烟卷吸起来。他不露声色笨拙地伸腿屈腰自己从兜里取出火机,点着烟卷。
“不,这不是‘白日做梦’。”于海山假寐似的看着在面前慢慢散开的自己刚刚吐出的那团烟雾说,“他们这是故作聪明。”
“怎么说?”于嘉平朝于海山侧过头。
“他们以为这是在给书记出难题,岂不料倒提醒了我们。”于海山看着认真起来的书记,肌肉松懈的一张胖脸布满得意的笑容。“就是刚才,在办公室门口,我看见王金凤大权独揽的一副得意模样,我突然领会到了一种意思。那王金凤不领会书记的好意非要在外间办公无非……”
于嘉平几乎是从沙发上蹦起来。他冲还待说话的于海山一摆手,就在风扇和沙发前边的茶几之间来回踱起步来,忽而又站到窗前,一手搭在办公桌上,手指弹着暗褐色的遛亮泛光的桌面,陷入沉思中。
“这么说,你认为我应该迁就王金凤,不,是于海,这都是于海的主意!你认为我应该迁就于海到外面办公?”于嘉平掉过头粗声粗气地问坐着的于海山。
“我是这样理解的。我以为他们安心不善。这个王金凤……”于海山受到书记咄咄的目光的逼视,再也坐不住。他急忙站起来回答说,“她无非气愤书记上午对她的安排,所以……但我考虑,他们其实不想书记真的出去……这叫一时糊涂。”
“气愤上午的安排?”于嘉平冷笑一声,“看起来你也对我不满了?”
“于书记说哪里话?”于海山忽而意识到自己因为邀功心切说话太多。他稍有收敛,急忙表态说,“要不是于书记,我怎么会进入支部呢?不管于书记怎么想,我和书记始终是一条心。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一时的想法,于书记觉得没有道理就权当我没有说。”
“不,你说的对。如今咱们村有了村长,我还坚持在里边办公,这不合道理呀。”于嘉平脸色平静下来,神情温和地看着于海山。“你倒说实话……你看于勘,就这么跟着那个女村官走了,他这就忘了我这个书记。”
“不,于勘要进来找你,我说于海在里面同书记谈事情。他就犹豫了一下。那时候王金凤就站在办公室门口,招招手把他叫走了。”
于嘉平站到于海山面前,认真听着。
“你出去看于副书记打完电话没有,叫他进来。”于嘉平有些气恼地对于海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