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木匠的活?”阿元小声嘀咕道。
我笑笑,向老丈一颔首,道:“四叔,用膳了。”
魏安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不饿,长嫂先用。”
我看看旁边的跛足老丈,他见到我们许多人,脸上本已经有些不自在,此时更是尴尬。
“这位公子,”他向魏安拱拱手,“先用膳吧,老叟这胡床能用。”
魏安摇摇头:“我不饿。”
我并不着急,在魏安眼里,什么事都比不过手里的活。我让军士们先回去,留下两三人在原地举火把,照着魏安继续敲打。
回去的路上,魏安有些不好意思。
“长嫂,你饿么?”他小声问。
“不算太饿。”我说。
魏安不出声。
“四叔为何修那胡床?”我说,“又不是机械,日后交给军士就好了。”
魏安低头,嘟哝一声:“不是。”
我侧目:“不是什么?”
魏安看看我:“长嫂,我原本是去找木头的,见那老丈实在可怜,我身上又有锤子。”说罢,他停了停,说,“我祖父以前也跛足,他待兄长和我可好了。”
祖父?我愣了一下,想起来。他说的祖父,应当是魏谦,曾官至太尉,六十岁告老。
“四叔想念祖父么?”我心底有些软。
“嗯。”魏安说,“祖父会舞剑,还会讲故事。”
我笑笑:“他给你讲过什么故事?”
“多了。”魏安说,“都是从前七国争雄的故事。”
不愧是魏傕那枭雄的父亲。我心道。
“如此。”我的父亲当年也喜欢给我讲七国故事,于是饶有兴致,“不知七国之中,四叔喜欢何人?四君子?白起?哦,你应该更喜欢墨子……”
“龙阳君。”
我:“……”
旁顾四周,无论阿元和护卫的军士,脸上都没有诧异之色。我明白过来,他们还不知道龙阳君是谁。
“四叔,”我觉得我的笑容有点抽搐,低声道,“为何喜欢龙阳君?”
魏安看看我,说:“龙阳君不好么?剑术过人,有武有谋。”
我说:“许多人也有武有谋。”
魏安挠挠头:“可龙阳君名字好听,我只记住了他。”
我:“……”
经过一番思考,饭后,我对魏安说:“四叔既然可怜老丈行动不便,何不加上两只轮子,将那胡床做成推车?”
魏安说:“我也想,可此地找不到木料做车轮。”
我想了想,道:“我这推车可赠给老丈,四叔以为如何?”
魏安一愣,想了想,看看我的脚:“可长嫂还有足伤。”
“足伤快好了。”我说,“明日就到洛阳,路上我不必走上走下。且若是到了洛阳仍觉不便,四叔还能给我再做新的。”
魏安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点头答应了。
“夫人。”阿元看着魏安出门的身影,疑惑地问我,“好端端的,为何要将推车送人?”
我微笑,道:“阿元,你觉得如今世道,行动不便的人多么?”
阿元想了想,道:“战乱多年,且不说民人,打斗致残的士卒都多了去了。”
我点头,道:“如此,若能将推车卖出去,那可是一个大数。”
“卖推车?”阿元吃惊:“可只有四公子知道怎么做,先不说他肯不肯,生意的事,让四公子沾上合适么?”
这也是我的忌惮所在,我笑笑:“总会有办法。且此事还是设想,成不成也不一定。”
我的母亲是洛阳人,但我从未去过洛阳。
从前,母亲常在我面前说起洛阳哪里的风景最美,什么寺什么宫,哪里最热闹,哪里的井水据说喝了会变美人。我听着她说的时候,觉得那里是除了长安以外最好的地方。
当然,长安已经变成废墟,洛阳也不会幸免。
马车驰过护城河上的吊桥,隆隆通过城门。我从车窗朝外望去,宽敞的街道,整齐的房屋,俱是名城典范。不过,许多房屋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无人修葺,宏伟的宫殿没了屋顶,高墙上尽是焦黑的痕迹。
“夫人。”阿元随我望着窗外,忽而道,“不知两位姨夫人和乔公,如今还在洛阳么?”
只知道我在洛阳有两位姨母一位舅舅,皆门第高贵,我跟他们见面,也都是在长安。
后来傅氏出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对于我来说,这些亲人就同从前的荣华一样,如同被狂风吹走的烟云,早已消失不见。
幸好母亲不必知道这些。
我心里安慰道,把竹帘放下。
虽然被毁过,可洛阳的人却是不少。马车一路走走停停,行人络绎不绝,经过西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偌大的集市里,熙熙攘攘正是热闹。
魏氏的旧宅在城北,周遭都是些大宅。马车停在宅前,家中管事及仆人已经迎候在阶前。
我朝那些人仔细看了看,都是家人打扮。
早在雍都的时候,我就曾听闻魏昭有一妾住在洛阳,姓许。如今看来,她并没出来迎接。心里想想,也合适,这位许姬并非正室,这宅子的主人也并不是我,她出来迎候,我若不知其名姓,徒增尴尬。
“拜见夫人,”管事向我一礼,恭声道,“夫人远道而来,膳食汤沐皆已齐备,请夫人入内。”
☆、姨母
洛阳的老宅是魏傕在洛阳为官时的家宅,那时魏傕官职不大,家宅也不过个寻常院落。但他当上丞相以后,却一直没有舍弃这座宅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