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的涵养风度,竟丝毫不比贵族逊色。
当下在心中暗暗决定,他日争储,必与海静郡王一决高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一决高下。
对白麟道:“海静郡王如今宿在何处?”
白麟道:“就宿在父王旧宅。”
赵瑞德一笑:“如此甚好,我与父王也宿在老宅,离江南王府很近,改日必上府里叨扰,谈诗论画,对酒当歌,聊以娱乐,不知郡王意下如何?”
白麟瞧瞧他,并未从他眼中看出谐谑之色。微微欠身,自谦自退:“多谢世子,我才学疏浅,胸无点墨,还望世子莫要嘲笑。”
赵瑞德摆手:“哪里哪里。我亦非大德大贤,学识不精,不致班门弄斧便罢,何来嘲笑一说?”
赵瑞谨见这两人互相恭维,好不无趣。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得了,这庶子出身草莽,如此谦逊,想必并非佯装,而是肚子里本没有多少墨水,不如趁机叫他出回丑,给他个下马威。
笑道:“我们三人难得一聚,又有珍馐美味,何不以酒令助兴,叫长辈们评判评判高低,负者罚饮,各位意下如何啊?”
江南王暗自不齿,这赵瑞谨甚不识好歹,满肚子坏水,何时得叫他尝尝苦头才解恨。
给白麟一个鼓励的眼神,道:“麟儿恐不擅此道,不过……可愿试一试?学得此道,得了要领,往后进宫的时日多了,也好与太子皇上解闷。”没等白麟回答,又对皇帝道:“皇兄,臣弟斗胆推举皇兄为令官,可好啊?”
兴王瞧出赵瑞谨动机不纯,但行酒令最可调节气氛,算不上坏主意。这位庶子谈吐举止文雅大方,想来并非目不识丁,想必也闹不出大笑话。
便道:“三位皇弟出令,难免有偏袒舞弊的嫌疑,皇兄为令官,则可示公平,再好不过。”
“这……”皇帝却怕白麟难堪,瞧着儿子,犹豫不决。
白麟看见,淡淡一笑,对皇帝轻点一下头。
皇帝稍稍放心,拍拍桌子,笑道:“好罢,朕就当一回孩子们的令官,出的不好,可不许怪朕,哈哈。”
众人陪着笑。
皇帝一扬手:“徐明,前些日子新得的那批琼浆,可还有剩的?”
徐公公凑近了,躬身:“还剩下三壶。皇上若喜欢,奴才这就去换。”
皇帝点点头,转向下首,想了想,道:“朕近来听人说起一个新令,甚是新颖有趣,往往闹出笑话,满座倾倒尽翻。今日既是元宵佳节,又是孩子们玩耍,若行老头子们的雅令,倒呆板乏味了,便试试这新令罢。”
众人拍手称赞,叫皇帝说一说这令是什么模样。
皇帝捋捋花白的胡须,笑道:“朕随意选一句七言,打乱了顺序,每回只说一个字,你们每回也只能对一个字,等七个字都对完,再按照原先的顺序排好,看看都对出了什么。”
几人哈哈大笑,都说这令新奇怪异得紧,试试倒也无妨。
徐明换来美酒,着人给三位晚辈倒满,又拿过纸笔,立在一旁记录。
皇帝清清嗓子,道:“今日欢聚一堂,朕心甚慰,便出一个喜庆的罢。”琢磨琢磨,道,“这第一字,乃是皇帝的皇。”
三个人推让半天,由年纪最长的赵瑞德先对,然后是赵瑞谨,最后轮到白麟。
赵瑞德想,既喜庆,又是皇帝,便顺着皇叔的意思罢。道:“我对皇帝的‘帝’。”
赵瑞谨道:“皇叔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我便对‘天’。”
白麟只道:“我对一个‘人’字。”
皇帝很是欢喜,儿子果非趋炎附势之辈。道:“第二字,乃是柳。”
几人由长到幼,分别对的是:尘、花、桥。
皇帝又依次道:绝,满,胜,都,烟。连起来,乃是“绝胜烟柳满皇都”一句。
几位小王分别对的是“无、至、清”,“拂、漫、过”,“败,多,迹”,“郭,城,无”,“风,霞,霜。”
徐明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诗文辞赋也懂得皮毛。看一眼几人的对子,嘿嘿一笑,挨个念出来。
“嗣王的是‘无败风尘拂帝郭’,南泠郡王的是‘至多霞花漫天城’,海静郡王的则是‘清迹霜桥过人无’”。
江南王听见赵瑞谨的对子,险些笑出声。心说,什么“至多霞花”,说艳也不艳,论美也不美,真个狗屁不通。
众人各自琢磨琢磨,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瑞谨不由赧红了猴子脸,讪笑:“不通不通,文不通,意也不通,各位见笑。”看一眼白麟,复又转向赵瑞德,拱手,“嗣王这‘无败风尘’,气概豪放卓绝,自甘不如,甘拜下风。”
赵瑞德谦虚一番,冲白麟道:“海静郡王这句对得高雅清绝,文意皆美,我看,该属三人中的第一。”
白麟一笑,道:“高雅谈不上,平仄也不甚工整,‘过人无’三个字,若改作‘无过人’,则更通些。还是嗣王对的好,寓意也喜庆,恰是天下百姓之愿。”
兴王把白麟上下打量几眼,转向赵瑞谨,“谨儿此对,用字说不上坏,只是按顺序排下来,怪异些许罢了。”
赵瑞谨见有人给他台阶下,赶忙附和:“还请七皇叔赐教。”
兴王道:“若改作‘花多漫天霞至城’,意境就有了。”
赵瑞谨眼睛一亮,顶着张巴结脸,笑道:“七皇叔所言极是。下一轮,不若皇叔代我作罢。”
庆王闻言,心说,这蠢货,怎生就认输了?在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