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挂在墙上那一小面简陋的镜子。
看到镜中那张脸的一瞬间,费恩也愣住了。他的下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胡渣,他努力去想,却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刮胡子是什么时候了。他不是有洁癖,只是平时一直比较注重自己的仪表,应该是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的模样出现在工作岗位上的。
但就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像是跨过了无数个在虚无中浮动的年头,那么漫长。
也就这么几年,费恩也再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男孩。镜子里面的,已经是张成熟的男人面孔,被岁月磨蚀得坚毅。他已经多少岁了?二十一?不,不对,今天应该是多少号?如果春天已经来了的话,他也已经是二十二岁了吧。
这样一想,迅速的变迁几乎让他头晕目眩。却是过了好久也没能缓过劲来。
费恩这才觉得不对,或许是刚才砸在床上那一拳太过用力。又靠着坐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有可能是受凉感冒了。
刚才在大街上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回家以后心里一直装着事情,冲热水、擦干头发的时候都慢慢吞吞的,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纯粹只是为了心理上过得去,结果好像还是感冒。
一个消极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他想宁愿就这么放任不管,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昏睡过去,忘记一切,哪怕永远没有办法醒来。但是很快他又被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吓到了,连忙站起身。
他想起自己应该还有一些药片,却翻遍了储物柜也没看着,不抱希望地摸了摸衣服的口袋,果然里面也空空荡荡。
费恩退了两步重新瘫坐回床上。
也许他的感冒并没有那么严重,除了鼻子都点堵塞感很难受之外,什么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可能只是被他自己主观放大了而已。不管怎么说,费恩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比虚弱。
他顺手拍了两下枕头,往上面一躺。眼皮快要合上之时,突然目光又聚焦到了床头柜上。
对了,这两个抽屉他还没有找过。
费恩用手撑着自己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上面一层都是些平时需要,方便取用的东西。关上之后又拉开下一层,竟看到装着药的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随手塞在了这里。
这个不是战场上会用的那种依赖性药物,效用发挥比较慢,但吃药总比不吃好。
费恩拿起药瓶正准备打开,往抽屉之中多瞥了一眼,看到了那张被压在药瓶之下的纸条。
他愣了愣。尽管他应该已经知道那张纸条上写的什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药瓶拿起了纸条,顿了一秒然后打开。
柏林瑞特街14号。
像是一股细微的电流从那纸条窜入他的指尖,通过脑袋中时倏然一激灵让费恩清醒了不少。
这张纸条是当时费恩觉得用不着才压在抽屉底的,但此时看见上面那行字,一个新的念头很快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他也顾不得什么生病不生病的了,将抽屉一关,“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跑进卫生间去,迅速地将胡子刮干净。
虽然诺亚没有来找过自己,但是他只要在柏林待了一天以上,晚上一定会回自己家住。
曾经听他说,虽然已经离了婚,但格莉塔一直没有再嫁的打算。即使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诺亚还是不忍心让她带着女儿辛苦生活,况且局势不安定,自己又尚有余力,所以她们仍然住在那里。
如果可以拜访到格莉塔和伊尔莎,说不定就可以打听到发生在诺亚身上这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打定了主意,好像身体状况也迅速恢复了,除了还有些鼻塞。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成常服,但看了一眼天色又决定尽快去比较好。再晚一是担心她们已经睡了,二是全国早已实行宵禁,以防空袭。
于是费恩径直出了门。幸好雨已经停了,不然他又得淋一路。伞不知道扔在了哪儿,他也没有心情找回来。
之前看过地图,大概知道瑞特大街在什么方向。下了楼往东边走,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刚才躺在床上发呆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想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只能够一再加快步伐。
街道还残留着雨天的潮湿味道,之前在轰炸中留下的弹坑,此时底部积满了水。费恩看到还有顽皮的小孩子,穿着雨靴跑到里面去戏耍,仿佛丝毫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费恩很想一路上风平浪静,快点赶到那里去问清楚问题再回来。可偏偏转过一个路口,便看见了他最不想遇见的人之一。
费恩想假装没有看见他继续往前走,可偏偏贝克曼也和他走到了同一条路上。此时再装就显得太假了,费恩转过脸去准备给他敬礼,却瞥见贝克曼脸上同样也是一副极不情愿被别人遇见的表情,看见费恩,他明显吃了一惊。
居然又是这种两人都心怀事情,同样尴尬的场面。
“万岁,希特勒!”费恩硬着头皮向他敬礼,贝克曼硬着头皮回礼。
两个人都行色匆匆,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本来都在期盼着分道就能放松了,竟然一直都是同路。
费恩埋着头走,想着如果就这么被贝克曼盯着走到那里肯定不行。贝克曼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知道他们并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不和睦。
虽然心里着急,眼看天就要黑了,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费恩还是在一个路口往错误的方向拐去,打算等和贝克曼分开了之后再跑过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