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兰声这才回答:“这是潭里连通的山谷。我早已安排好了离京的线路,这山谷便是最初计划的躲避之处。谷中的潭水与京郊之外的那口深潭相互连通,谷口设了阵法,紫金骑看不到山谷入口。只是这回事出突然,接应之人太少,路上又惊了更夫,否则……”
他望着那堆渐渐跳跃起来的火,没有再说下去,唯有淡淡地一笑。这笑意很淡很轻,快得一闪而逝,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伤怀与悼念,不能用泪水来表达,便只有寄托在这惘然的一笑之中。
沉璧没有说话,赫连兰声也没有说下去。
他只感到背后一暖,一对光裸修长的手臂绕到他身前来,环住他的胸膛。
赫连兰声想象着沉璧现在只有一团兔裘遮身,上来拥住他的样子,喉结不由轻轻动了动。
他有些许艰涩了:“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回去救他们?”
沉璧在他背后沉默了很久,赫连兰声想这问题或许过于难答了,要沉璧这样柔和内敛的人去直言指责他人不啻于刻意为难他,正要开口岔过话题,沉璧开了口:“至少你救了我。”赫连兰声稍稍转过脸去,沉璧伏在他的后背上,双眼已经微微红了——他心里并不是不难过不怅恨,他亲眼见到了那些英勇的死士如何在紫金骑的刀下热血溅冻土,而生死未卜的沈未宣是他的好友,顾折颜救过他,更如同他的亲人。
但他还是说:“至少你救了我。至少你能救我,而我什幺都做不了。”
沉璧觉得自己何来资格指责赫连兰声没有返身救人?
他知道赫连兰声并非不想回头去救人,这一路死的人、伤的人,与他的牵绊只会比自己更深刻。那是他的亲随、朋友、同盟,或许是曾经饮酒的知己,辅他统一草原的功臣,与他以心换心的过命兄弟。
这些人固然都愿意为其他的人死,但赫连兰声不能为其中任一人搭上所有人。
从京城宫禁最精良的紫金骑倾巢而出,追杀他们开始,这一路的结局早已注定了,或者全部赴死,或者……赫连兰声只能搏出自己的一条命。
而自己,则因为与汗王同骑而得以保全性命。
或者说,是赫连兰声在策马出发,让他坐在那匹马上的一刻,就已经选择了他。
沉璧有些哽咽了:“我只是觉得……不该是我……”
赫连兰声望着他渐渐涌出泪水的乌黑双眼,反身拥住了他。
“那也只能怪我吧。”赫连兰声轻轻道,“人总是有些自私。而在那个关口,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人。”
沉璧的一颗心顿时变得沉甸甸的。赫连兰声说出的事情,他早已有了模模糊糊的感知。很多的念头一起闪过他的心田。赫连兰声是在何时、看见了他的什幺举动、因了哪一件事,有了那样朦朦胧胧的好感。汗王温柔又不动声色的一举一动都缓缓浮现,又慢慢消退,最终只剩下眼前这个有些苍白的,温文静雅的青年。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仍如刚刚一样,淡而惆怅,全无一丝表白后的异常,便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并不是他的心上人。
沉璧确信,自己已经无数次让他的这副面孔骗过了。
但这个人,便是以如此从容凝定,波澜不惊的神情,做了许多的事情,不计付出,不计所得,甚至不计生死。
他想要对喜欢的人好,于是随手便做了,没有波澜起伏的情潮,亦无需动听的盟誓。
沉璧久久、久久地凝望着他,内心从点点触动,到深深动荡,最后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跳跃的火光照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投在柔软青葱的草地上。
那影子中略瘦小的一个在半晌之后,慢慢抬起手臂,再度拥住了另一个影子。
两个影子于是亲密无间地交融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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