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累了吗?”白小三爷摸摸他的光脑门。
清安摇摇头,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说:“今日是清安忘形了。”
白梓生心疼地揉揉他的脸:“你还是小孩儿呢,看到热闹高兴了又如何?”
“忘乎所以,会无法再安于山中的生活。”清安认真地说。
“那便不回去了!寺里那么清苦,你都瘦了,”白梓生把他抱到怀里,“就留在山下。”
清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出了正月,师父就要带我出山了……”
白梓生的手臂僵住了,大和尚是要带小家伙回去自己出家的庙里吗?
“师父说要带我看看红尘俗世能不能找到我的缘法。如若我六根清净与佛有缘,便可到大寺里正式受戒出家,待到弱冠就是比丘了。”
白梓生收紧了怀抱,他又想起那年中秋和尚说的话,脱口而出:“但你也可还俗?”
清安垂下眼睛:“我受足十戒,从未落下早课晚课,为何要还俗?”
“那你为何怕俗世扰你清净?”
清安摸摸小哥哥的脸颊,没有说话。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那花脸和尚的唱词正如惊雷一般炸入清安的心中。他已尝过爱别离苦,又怎能再次受得转眼分离乍。不是俗世扰他清净,而是眼前这人扰他清净。
师父说如若下山云游三年他佛心仍在,他们便去到南方普照寺正式出家。那是明和出家的寺院,有三堂七殿,依山面海。可是这样一来,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小哥哥了。
清安自懂事起就在寺院长大,从未想过还俗的生活,他所有的凡心只因不想与一人再尝分别之苦。
白家是个三进的大宅,雕栏画栋。院中草木繁茂,檐廊下还挂着一排花灯。
因为天晚了,不方便叨唠老太太与太太等女眷,白梓生便没有带清安过去请安。清安是见过白父与白家二哥的,此时入府听闻二人还未归家,便想等明日再去见礼。倒是路过花园时,二人遇着了独自小酌的白家大哥白梓清。
白家兄弟三人容貌都极似白父,五官轮廓分明,俊朗可亲。但是三人气质完全不同,大哥疏朗、二哥旷达、老三机敏。
“大哥,你今日不出门走走?”白梓生随意打了个招呼。清安也低头见礼。
白梓清笑道:“我留在家中陪傻儿子玩。”
“你可别再这么喊我侄子,真喊傻了可怎么办?”白梓生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糕点,打算带回房中留用,生怕清安半夜里饿了。
“喊傻了你也得养着,”白梓清毫不在意地说,他看看清安,问道,“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家伙?”
“什么‘心心念念’,他还是小孩儿,”白梓生挥挥手,拉起清安,“我们回房去,别和这个浑人说话!”
“我可是你大哥!”白梓清说,顺道刺了一句,“还小呢,过两年都能成亲了。”
“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去吧大哥,我会替你养傻儿子……”白梓生走得头也不回。
白梓生的院子里种着一片翠竹,廊前挂着鸟笼子,房内布置得简单。清安并不懂得许多,这一路走来什么都让他稀奇。
白梓生指指多宝阁:“我也不附庸风雅,这上头很多是我二哥带回来的西洋货。”
清安点点头,并没有探究之心。他困了。
白梓生带着小沙弥沐浴更衣,换的是他旧时多裁的里衣,穿在小少年身上竟还大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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