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鄙视地扯了扯嘴角接过烟,他觉得张春这人有时候好像对谁都爱理不理,可他讨好起人来总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异样,自然得像是他就是这么随和健谈。
张春不理方锦,目光淡然地扫过河面,看到河面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他低着头想这老人在给谁烧纸,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对老人问道:“老人家,今天农历几号?”
“六月初四。”老人淡淡地回答,张春心里却猛然一惊。
六月初四是档案上周琳的忌日,也许就是那么巧。张春想着,抬起头怔怔地观察起老人的表情。
“您有火吗?”张春开口问老人。
老人已经烧完最后一张纸钱,张春给的烟他夹在耳后,听到问话他把打火机递过去说:“年轻人,你们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张春点完烟朝老人呵呵一笑把打火机还回去,“找人。”
“这种时候找什么人?不是找鬼吧?”老人哼笑一声,没有接张春还回来的打火机,反倒饶有兴趣地望着张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您也知道这儿闹鬼?”张春问得不动声色,像他只是一个好奇的过客。
“年轻人,说话别转弯抹角的,想说什么直说吧!”老人看着张春,满是皱纹的脸是一切了然于胸的神情。
方锦在一旁看张春装模作样被拆穿,忍不住嗤笑一声,没机会开口就被张春一眼横过来,意示他闭嘴。然后,张春看着面前快要熄灭的火堆说:“您认识周琳吗?”
老人惊讶地盯着张春若有所思,沉默漫延开来,过了许久老人才开口,“你从哪儿听来她的名字的?”
“这地方发生了那么多车祸,想不知道都难,您在这儿烧纸不也是因为觉得那时的事对现在造成了影响吗?”张春说得隐晦,故意套老人的话。
然而,老人再次沉默,像是在酝酿一个故事。许久之后他终于目光飘向远方说:“今天是周琳的忌日,我在这儿烧了四十多年的纸,你还是第一个来问的人。年轻人,不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不如听我说个故事。”
张春和方锦一齐点着头,虽然他们不是来听故事的。
老人的目光飘得更远,过了一会儿说道:“六十年了,六十年前周琳比你们还小上好几岁,对人很和善,长得也好。自小家世相当的许缙安青梅竹马,两家大人都默认了两人的婚事。结果许缙安下乡插队回来时却带了个姑娘。这周家的女儿要嫁许家儿子,邻里街道都是知道的,这在那时对周家来说是个耻辱,所以都禁着周琳不让他找许缙安。而许家也觉得这事败坏名声,不答应许缙安与那姑娘的婚事。最后闹得许缙安要带人私奔。”
老人说着长长出了口气,目光又收回火堆中继续说:“那个姑娘叫李容兰,是个单纯简单的农村姑娘,两人约好在这桥上碰面。周琳毕竟和许缙安一起长大,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都认识,所以这事被她打听了去。她也不找许缙安,反倒偷偷去见了李容兰,李容兰心软单纯经不起周琳的三求四跪,最后答应带周琳去见许缙安,三人当面把话说清楚。
于是,那天晚上在河南桥头,没有得出三个人都满意的说法,周琳突然横起来,威胁许缙安说要是他跟李容兰私奔她就去举报他们。那时私奔可不是被父母打一顿就能了事的,许缙安和李容兰都有些被吓住。李容兰因为害怕跪求周琳,说她已经怀了许缙安的孩子。周琳被这话刺激到,突然爬桥栏上,威胁许缙安要是跟李容兰走她就跳下去。
然而许缙安不为所动,满口数落起周琳的娇纵任性来。周琳大哭起来,李容兰怕她真掉下去上前拉她,结果两人在推搡中李容兰却掉了下去。”
老人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前的火堆已经化为灰烬。
听到老人沉重的呼吸声,张春也没催促,将手中的烟吸掉最后一口,熄灭了烟头扔在地上。
“其实李容兰掉进河里并没死,被人救起来,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她没有回去找许缙安,许缙字没去找他,相安无事过了十五年,李容兰的儿子到城里做工偏偏认识了许缙安,但他并不知道那就是他的父亲,只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男人感恩不已。而许缙安也不知那是自己的儿子,或许只是觉得合眼缘。可是一次李容兰来城里看孩子碰到了许缙安,便以为许缙安是要抢她的儿子,结果才知道许缙安早已经另娶,娶的也不是周琳,甚至得知他们母子的存在如同瘟神一样急于把他们送走。
面对许缙安的无情冷漠,李容兰的心一下跌到谷底,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被人戳脊梁骨骂的事,但她还是坚持把孩子养大了。也许是心里积压的怨恨太多,从那之后李容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不顾一切地闹到许家,把许家里弄得鸡犬不宁,名声扫地。
终于有一天,许缙安一家三口开车路过河南老桥,李容兰在桥头把车拦下来,趁机抱走了车里许缙安的儿子作势要扔进河里。许缙安却一踩了油门朝李容兰撞过去,最后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河里。”
老人的故事说完,露出一脸怅然却安心的表情,仿佛卸下重负一般。张春不明白最后连自己儿子也一起撞死的许缙安是什么心里,老人却像看透他的疑惑似的说:“也许他最后是没踩住刹车,做父亲的怎么也不会想害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