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提着笔在纸上比划的林影眼皮也不抬,不冷不热地道:“我的水经图注你们取来了没有?”
首领怒道:“没有那劳什子,你难道就画不出图?”
林影将笔一扔:“你说得倒轻巧!西定水路成百上千条,没有水经图注,走错了路可莫要怨我!”
首领火冲头顶,若依着他的脾气,便要举鞭子抽下去,只是此时有求于人,握了握拳,终是没举起来。他也觉得奇怪,派出去的两个兄弟在平河城里潜伏过近一个月,情况应已都摸清了,去河道衙门取本书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这些天了还不回来?
柳子丹站在案边按着画纸,闲闲道:“各位急什么,过了秋汛不是更好走么,何必急在这一时?”
首领环眼一瞪:“你知道什么?再晚些饿死了人——”突然觉得不对,半途改口道,“你赶快先把大致图样画出来,标出通到中元的水路!若明天还画不出来,”冷笑着看一眼柳子丹,“天天困在这水洼子里也没什么意思,兄弟们正想找个人玩玩……”林影一拍案子:“你敢碰他一下,别想我画一笔给你们!”
首领冷笑道:“你想保他,就赶紧把图画出来!”
林影怒瞪着他,柳子丹反而面不改容,不紧不慢地道:“其实那也无妨,无非是暗礁分布水流缓急不明,若是用溜水皮的小船,想也不致触礁沉没……”
首领面色一变。若是用溜水皮的小船自然无妨,但他要用的却是大船,否则又何必弄林影来?如此说来,即便逼林影画出了水路图,若不标明暗礁水流也不能用。愈想愈气,不由忿忿瞪着柳子丹。林影也不示弱,反瞪着他。三人正在僵持,忽听隔壁舱房里哗啦一声,分明是一个可怜的盘子又粉身碎骨了。首领喃喃咒骂一句,厉声向林影道:“你快些画,老子们可没那耐心等着!”虽是如此说,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荏,说完,拉开舱门出去了。
林影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来看向柳子丹。柳子丹揣摸出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你不必担心,他只是说说而已。若真想用我顶替周凤城,他也不敢真个动我。”
林影仍是忧心道:“这些人看来悍野无礼,须防着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柳子丹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仰面思索道:“他方才说再晚就饿死了人,那必定是运粮了。只是他为何要送到中元?看这些人,绝不似中元人……”
林影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道:“已经拖了两日了,再拖下去怕也难办!”
柳子丹转头看着他,道:“拖不下去就画给他们,只要船出蒲河口,你就逃走。”
林影皱眉道:“两天了还停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柳子丹冷冷一笑:“只怕在等我那位三哥回来。难道他们把粮送到中元,是他养的那些死士竟在中元?”
林影有些糊涂:“三皇子屯田的粮食不是已经运走了么?”
柳子丹慢慢道:“只怕他们运的不是屯田的粮食,而是劫了南祁的赈粮。”
林影悚然:“难道三皇子也参与了劫粮之事?他,他竟不怕饿死一国的百姓!”
柳子丹冷冷地一笑:“他几时关心过百姓?只是,他究竟养了多少死士,竟需要这许多粮食?”
林影对这种事却插不上话,怔怔看着柳子丹思索。忽听隔壁又是一阵混乱,周凤城厉声道:“滚出去!”随即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也不知有多少碟子碗儿倒了楣。舱门砰一声打开,首领气冲冲地似是被人推了出来,一面忿忿道:“若不是六王子的人,老子现下就抽他一顿鞭子!不吃就不吃,饿他几天看他吃不吃!”
推他出来的人正是胡岩,苦笑道:“饿不得了。他在平河城里就被风定尘饿了几天,再饿下去身子撑不住的!还是得快走,把他交到六王子手里,你我就都脱了干系。那信你送了没有,六王子几时能到边关?”
首领一肚子气恼道:“信早就送了,六王子自会赶到。只是西定这劳什子的三皇子还不回来,船也不能开!再说事情这一变,怕六王子也不好带这姓周的回去。”
胡岩也皱起了眉:“没想到风定尘精明至此,竟会怀疑到周中书身上……也罢,这事让六王子作主,你我只要将人完整带回去便好。你还是再派个人去,催那三皇子回来,事情再拖上几天,怕要饿死不少兄弟的。”
首领冷笑道:“那劳什子的三皇子一听有这许多粮食,眼都红了,看样子还想分一杯羮呢。”
胡岩哼了一声:“他也养了不少死士,今年又是大灾,见了粮食自然眼红。也不想想,若没有六王子,他如何争得过西定二皇子柳子轻?他如今拖拖拉拉不回来,只怕也是想拿腔作势分些粮食去……”
其实胡岩这般想法还真是冤枉了柳子玉,如今他也是热锅上蚂蚁一般,正在驿馆里团团乱转。
门一响,柳子玉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样?”
进来的人是他的亲随,抹了把汗道:“爷,不好了,四处都贴了布告,正在拿人呢!”
柳子玉摸不着头脑,怒道:“拿什么人?跟爷有什么关系!”
亲随道:“爷,布告上要缉拿的就是姓铁的那一队中人,正是劫了林影的两个!”
柳子玉一惊:“怎么会?不是让他们做得严密些吗?”
亲随道:“事情应该是做严密了,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布告上那画像画得……小人也说不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