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若无骨地躺倒在冰凉的木板床上，空气里有消毒药水刺鼻的味道和一股艾草香。

这是哪里？

吃力地睁开眼，能看到的是熏黑的天花板和慢悠转动的生锈铁吊扇，吱吱哑哑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脱落砸下。四周是排列齐整的几张木板床，简陋的房间，锈迹斑斑的门窗和支离破碎的窗玻璃。

这里是戒毒所，跟地狱没什么两样的地方。

闭着眼，听听，还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像是刑台上的濒死者，不甘和痛苦。

“染上这玩意儿估计这辈子玩完了，你说好好的设计师怎么就……”

警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回放，鹿晗头疼欲裂。

铁门被推开，有人进来，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拿着医用弯盘，走到鹿晗身边。

鹿晗突然想到哥哥和爸爸了，他们穿白大褂的样子真的很帅气，一种干净利落而又一丝不苟的帅气。鹿晗时常会想，若是当初循规蹈矩地活，现在是不是可以纯粹点，起码不用那么狼狈，或者可以有个神圣的职业和宗旨，可是那还能遇到吴世勋吗？

自己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这么会想到吸毒呢？”

医生将注射器扎进鹿晗的上臂，美沙酮进入身体的那一刻生疼无比，鹿晗揪着床单压抑着嘶喊，身体蜷缩。

“忍着点。”医生擦去鹿晗额头的汗和眼角的泪“很快就没事了。”

“世勋…世勋……”

抑制剂和毒品的厮杀，鹿晗痛苦地挣扎，哭着喊着吴世勋，痛苦似乎能少一点。

“你要撑过去！你撑过去！你只是初食者，只要你想就一定能撑过去。”

医生安慰鼓励戒毒者其实是例行公事，第一次，医生由衷希望这孩子能熬过去。

“吴世勋…好疼，好疼……”

慢慢地，扑腾的人安静了下来，凌乱的床上蜷缩着的人显得格外可怜。

轻轻地帮他把汗湿的发拨开，用热毛巾擦去他满脸的汗，盖上被子，医生才离开。

吴父买通了一切，吴世勋异常顺利地找到了鹿晗。

“鹿晗，鹿晗你醒醒！”

把鹿晗抱在怀里，吴世勋紧紧地抱着他。鹿晗脸色惨白，嘴唇干涸得快皲裂，身体像个火炉。吴世勋得脸颊贴着鹿晗的额，真的好烫。

“世勋…世勋……”

鹿晗呢喃，沙哑虚弱的声音像是下一秒就不会再响起。

“鹿晗，我在呢！我在呢！”

吻着鹿晗的脸颊和唇，吴世勋只想让鹿晗知道自己会一直陪着他。鹿晗微微地扯开嘴角笑着。

“我没事,白白呢？”

“没事了，都没事了。”

“嗯，那就好了。”

“走，我们回家。”

吴世勋要帮鹿晗套上外套时却被轻轻推开。

“我不想回去。”

“你说什么傻话！”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把我带回去……”

“你现在怎么了？！”吴世勋厉声打断了鹿晗的话“你是鹿晗，我的人，就是死了，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吴世勋，你不要固执，我要解毒！”

吴世勋吻着鹿晗，唇舌相交，吮吸着鹿晗的气息，鹿晗却是抗拒着的，抗拒着他的吻，也抗拒着他的怀。

放开晕晕乎乎的鹿晗，吴世勋有些喘。

“为什么要推开我？”

“我吸毒了！”

“接吻不传染！做爱也不会。”

吴世勋的话突然让鹿晗有些哭笑不得，转过脸，鹿晗冷冷地开口“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不要推开我，这辈子我是真的要定你了！我会陪你戒毒，大不了我去试试那玩意儿，然后我也进来，申请你旁边的床位，陪着你。”

“吴世勋，你很幼稚！”

“所以，跟我回家。”

“我毒瘾发作的样子很可怕！”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既然知道可怕就不要在外面吓人！”

“你！”

吴世勋给鹿晗套上外套，拦腰抱起他往外走。

“我没罪？”

鹿晗搂着吴世勋的脖子看着没有追上来的警卫。

“我不知道。”把鹿晗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吴世勋帮他系好安全带，吻了他唇“不过我爸说你无罪你就是清白的。”

“你爸？！”

“他说让我接他媳妇儿回家。”

鹿晗看着吴世勋的眼有着粼粼波光，漂亮的眸子融进了星河。

“吴世勋，我今天这样子是不是很丑，我要不要回去换套衣服？”鹿晗沙哑的声音里有鼻音却带着幸福感“我要不要买个礼物？”

“不用的，你现在好好睡一觉，你的脸色很差。”

“你爸爸是不是知道我吸毒了，会不会嫌弃我？”

“他都知道了不还是让我来接你。”

“那我……”

红灯间隙，吴世勋笑着轻抚着鹿晗的脸颊“你好好休息，回去之后好好治疗，我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我们会把毒戒掉，然后一直在一起。”

“嗯…”

鹿晗点头，抬头吻着吴世勋的嘴角，之后乖乖地闭上眼，安静地等着他等了很久很久的生活。

坐在饭桌前的鹿晗拘泥不安，坐在他身旁的是吴世勋，坐在他对面的是吴世勋的父亲。

即使是和自己的父亲同座饭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鹿晗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心底暗嘲自己的矫情，不过一顿饭，自己却似乎把它当成是决定了终身大事，绑手绑脚，不过是故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