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明依言往门前走上几步,虽说是遵照师意为师叔送行,但他却无法像盖聂一般真的对卫庄卸去所有心防。荆天明似乎有些困难似的喊道:“师……叔走吧。师侄送你们一程。”
卫庄似乎是没听见,抑或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临出门时又回头以满是关怀的口吻对盖聂说道:“我走了。师哥你……你也保重。”
韩陵拱手行礼笑道:“盖大侠,你好自为之。阿庄总还是记挂着你的。”
说罢在荆天明的“护送”下,渐渐行远。
卫庄走出门来,转过深夜寂静的市集与城中民舍,所经人家皆已熄去家中灯火,整个桂陵城中真的是漆黑一片了。
荆天明突然打破沉默,道:“你刚才所使,真的是百步飞剑三式要诀?”
卫庄停下脚步站定了,斜过眼盯着荆天明瞧,但见他相貌出奇的俊雅,很有当年丽姬的绝色,剑眉含霜,英目炯炯,脸上却蒙着一层淡淡的抑郁之色。
“什么你啊你的?你应该叫我师叔。”
“我没师叔。”荆天明浑然不怕惹恼了卫庄,一剑被他杀了,直接了当的说道:“你愿意告诉我就说,不愿意就罢。但要勉强我再叫你师叔,却是万万不能。”
“也罢。”卫庄看荆天明如此倔强,也没多不舒服,口中却道:“你当作你师叔好神气吗?真是老顽固的师父就教出小顽固的师弟。”
荆天明插口道:“不准你骂我师父!”
“我看这样吧,我回答你的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当作交易。”卫庄道,“如此一来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你说可好?”
荆天明想了想,便即点头,卫庄见荆天明似乎想说什么,已然先行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问你桂陵城、或是墨家军的事。”
“那好。”荆天明见卫庄如此爽快,便道,“你要问我什么?”
“那百步飞剑第三式要诀是什么?”卫庄极快的脱口而出问道。
荆天明闻言大惊,“怎么你不知道第三式,竟然能使!”
卫庄道:“你别管。只说你肯不肯说便是。”
荆天明一时拿不定主意,终又不肯言而无信,说道:“第三式叫做一无所有,师父教我的时候只告诉我一句话,那便是‘使剑者终弃剑’,再没有别的了。”
“使剑者终弃剑。”卫庄喃喃念了一遍,又追问道,“没有招式吗?”
荆天明摇摇头。
“果然。”卫庄微微一笑,对着天空自言自语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只有剑意,没有招式。师父您老人家真是识穷天下……只可惜您教的是四四方方、一丝不苟的盖聂,他就好比是一本书,却不是读书的人啊。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荆天明有些听不懂卫庄在说什么,但他此时已十分确定卫庄刚才在屋内所使的,定是三式百步飞剑的要诀。荆天明急于知道答案,便问道:“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为什么你不知道第三式的要义,却能学会?”
“那你方才为什么将长剑交到左手之上?”卫庄没有直接回答荆天明的问题,反而以另外一个问题代替了答案。
卫庄打断了荆天明的思索,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塞到荆天明手中,言道,“差点忘了。有人要我把这样东西亲自交到你手上。此物珍贵无比、至关紧要,你万万不可大意让它落入旁人手中。”
荆天明见卫庄说得慎重,小心翼翼的解开布包看。在层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最底层,有一块黑色铁牌,牌面镶嵌五色琉璃,在月色之下莹然流光,却是一面“秦”字令牌。
荆天明一见此字,如遭雷殛,登时面色发青,动弹不得,半晌方才蓦然惊醒,将铁牌递出,颤声对卫庄说道:“拿走。我不要!”
卫庄哪里肯接,双手负背向后一退,说道:“此牌天下唯有五面而已,得此令牌便可直入秦宫,无须上报。你父王当面吩咐过,要我将它亲手交付於你。”
荆天明眼中含霜,冷冷说道:“我没有父王。”
又将铁牌递出要还与卫庄,卫庄却道:“我是秦国的信使,并非你的信使。要还的话,师侄你还是自个儿去想办法吧。”
说罢翻身上了附近的大树,韩陵朝他一笑,也不多说,到底不是他想管的事。两人几个纵跃之间,便离了荆天明的视线。
荆天明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手里握着秦国的令牌,心中百感交集。他真想索性将令牌随手一丢,抛去了便是,却不知为什么自己的手却将那块冰冷的铁牌给越捏越紧。荆天明迟疑良久,毕竟还是缓缓的将那块令牌收入了怀内。
卫庄和韩陵抛下荆天明之后,绕了好几个圈子,这才终于来到跟人约好相见的城东一株枣树之下。但枣树下却空无一人。
韩陵伸脚踢开树下一块看起来有些突兀的石头,果然在下面摸索到一只亮环锥。捏着它旋开锥上翼羽,从锥杆中空处拿出一小卷白布。
卫庄燃起火折,只见布条上寥寥写着“明日辰时黄家屯”几个字,自然便是潜藏在桂陵城中的奸细为他们留下的讯息了。
卫庄就着火折将韩陵手中的布条烧化,想起今日之举,卫庄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本来只是遵照白芊红的吩咐,要他“千万与贵师兄叙上一旧”以防日后形迹败露。卫庄本不愿意对盖聂说谎,无奈拗不过白芊红的千叮万嘱。哪里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