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西奈尔闷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见他,又或者说不敢见他。”
“我知道拉斐尔不是那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就算没有他,就算没有我母亲,那场战争也迟早要打响。况且你说的也没错,当初就是拉斐尔把我从那里带出来的,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拉斐尔并不在乎黑暗或是光明,这我很早就清楚了,他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母亲被这里的人视为叛徒,所有人提起母亲时都是一副厌恶的模样,哪怕是曾经和母亲很亲近的人。但,唯有拉斐尔没有。他不厌恶黑暗,否则也不会在那场战争中出现在母亲面前。他一定是特意去找母亲的,想把她带出来……最后却只带走了我。”
—— 你不是异类,也并不特殊。
西奈尔握紧了拳。
“他不把我当成异类来看待,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甚至这片大陆的一切生物在他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其实有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他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也从来不把这里当成他的归属,这里的人怎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
“等等等等!”
听的一头雾水安洁拉连声打断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为什么要扯得这么远?贤者大人只是冷淡一点而已,他也没有什么都不关心……他不是很关心你吗?包括去救你,保护你,还有给你那枚八阶的晶核——”
西奈尔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离开他,也不想让他离开我。”
安洁拉道:“可来这里上学不是西奈尔你答应好的吗?”
“不是这样的离开。他希望我来这里,我就来这里。只是短暂的分别而已,我们又不是不能再见。”
西奈尔皱眉,“但是当听到他向我坦白这个真相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西奈尔道:“就是……我感觉他不单是坦白那么简单,他告诉我这些是为了看我的反应,如果那个时候我第一时间说了不会怪他的话,他恐怕就会立刻离开我了……就像抛下了多年的负罪感那样,毫不犹豫地离开。”
安洁拉愣愣地道:“我不太明白……是不是说你认为贤者大人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的愧疚才对你好的?如果他知道你根本没有怪过他,那些愧疚感也就不在了。”
西奈尔不太确定地道:“大概……是这样吧。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他那时是真的想和我断开一切的。”
抛开这么多年的负罪感,抛开这么多年的包袱,抛开他,做个彻底的了断。
如果真的是那样……
我不会让他就这么抛下我。
西奈尔心想。
愧疚也好,负罪感也罢,只要有这些,他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至少,他永远不会移开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永远不会把放在我身上的目光,移向其他人。
“可是西奈尔——”
“我已经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了。”
西奈尔漠然地看着安洁拉,一字一句道,“是他把我从黑暗带出来的……我不会再没有他。”不会,也绝不允许。
“……”
安洁拉对上西奈尔的目光,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她敢确定,如果这时她敢当着西奈尔的面去接近贤者大人的话……一定会被这个人撕碎的。
……
太过分了!
“这种话你和他去讲好了!凶我有什么用啊!”
安洁拉半是气愤半是不甘地遁了,魔法古籍哗啦啦地翻页,“啪”地一声掉在西奈尔面前。
西奈尔沉默几秒,捡起书,从地上站起。
“西奈尔。”
一个身影从树后转出,是阿娅。
“阿娅导师。”
西奈尔停下脚步,仰起脸望向她。
他对这个曾照顾过自己一段时间的人还有印象。
“这个给你哦。”
阿娅笑着向他探开掌心,露出安静地躺在那儿的一枚戒指。
简约的银白色素环,是西奈尔再熟悉不过的款式。
一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的他瞳孔微缩,整个人就这么愣怔着,双眼死死地锁住那枚躺在别人手心中的空间戒指。
“这是拉斐尔阁下留给你的,包括一切你需要的东西。拉斐尔阁下离开之前还说……西奈尔?”
没有得到自己预料之中的反应,阿娅有些犹豫地看着西奈尔,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好像有哪里不对,这孩子难道不应该是开心的吗?
“……他走了?”
——
当西奈尔折返回他与顾希分别的地方,发现那个曾坐在那里平静地与他对视的男人真的离开后,他定在了原地。
那对绪逐渐失控,怒红夹杂着伤痛,又有些茫然与无措。复杂的情绪就这么凝固成渐渐黯淡下去的颜色,仿佛满天星辰瞬间陨落,只余一片苍黑的天幕。
“西奈尔你……”
阿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西奈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又有点心疼。
她扶住西奈尔的肩膀想安慰他,手中的空间戒指却被他一下子抢去。
西奈尔沉默地凝视着那枚熟悉的戒指,眼眶渐渐发红,有那么一瞬间阿娅以为他会哭出来,但随即,他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走之前说了什么?”
西奈尔将戒指纳入手心中死死地攥住,双眸平静如一潭死水,惊不起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