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师入宫。”风濛河闷声道:“回去我要见他。”
行了一路,风濛河在车中不停计算,却只觉甚是混乱——风邻雪失踪这半年以来,他已派过十余批探子和杀手四处寻觅其踪迹。找了两个多月,才得知风邻雪已被燕洛门“吴钩折戟”季墨带走。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毕竟有了确信,忧的却是那季墨近年江湖声势大隆,江湖早已有传闻他是继其师燕陵山后的天下第一,武功已超过全盛时期的槛声、凌驾昆仑、蜀山两大剑宗;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要夺回风邻雪,可想而知并不容易。
之后他所派云支最精英的杀手前去刺杀季墨,谁知却在找到季墨当晚离奇身亡,死在季墨所在客栈的几人都是全身只有手心之上有一个殷红的血口,身上却是血管节节断裂而亡,甚是可怖——而前几日的中原武林大会,季墨竟然成了武林盟主,且一上台便从魔教天演手中救出上万的武林高手,声势大隆,已是凌然于前盟主槛声之上。
他一听此消息,几乎便已绝望,心知抢到风邻雪活人再无可能,便派了他从在武王藩邸之时便养着的暗部十八侍去探,结果派去的几人回来都只一句话:“风邻雪不在季墨身边。”他正诧异间,却忽闻大都内的密探回报有一奇人在京城与人赌酒,千杯不醉,而据他极其信赖的国师分析,此人竟然可能是世间第一神偷“偷天圣手”何无影。
他一听之下大喜过望:段斐容那句“世上没有什么是何无影偷不到的,包括人”,正是国师也曾对他说过的。只怕现今还想“偷回”那风邻雪,只能借助此人之力——谁知他二人竟是有备而来,早已得手,却是将以风邻雪为质要挟自己与大商停战——人质的存在便是以不归还作为要挟,而此刻双方虽未点破,其势却已极为清楚:若是自己违背了停战之言,那么大商将以倾国之力推自己这侄儿为云支之王——虽然以云支国力尚并不惧,但自己身居这国主之位毕竟是名不正而言不顺:终是怕悠悠之口。且朝中尚有忠于风欲言之臣,届时必然极为棘手。
他想了一路,却仍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觉车子一顿,门口那男声传来:“国主,到了。”
他哼了一声,掀开车帐跳下了车。
云支国乃是北国,本是蛮夷之地,立国之后虽着力铺张,宫殿却与大商那千百年古都所成不可比拟,国主的云麓宫也只是金顶绿墙,屋脊上雕着黑头雕,宫外绕了一大圈宫墙,宫门伫立着一百二十名武士,而那些武士之前则立着一个笑眯眯的青年和尚,却是落果。
“国师。”风濛河一见落果便忍不住笑,上去握了他手,神态极是亲昵:“你来了。”
“是。”落果微微躬了躬身,笑道:“国主见传,落果不敢耽误,那是飞跑而来。”
风濛河一怔,忍不住一笑:“国师取笑了。”随即便不再理随着他车子来的武士,只拉着落果进了殿内。
一进门风濛河便滔滔不绝讲起今日的见闻,落果只是笑着听,听了半日,风濛河终于把事情讲完,随即恨恨说了一声:“给他们捷足先登,可恶。”便望向落果,端起茶来润嗓。
落果想了半日,忽然道:“他们会这样做,这也自然。”
风濛河“哦?”了一声,却并不说话,只望着落果。
“国主,这并不仅仅因为他二人是大商之人。”落果笑望风濛河:“他们也怕。”
“怕?”风濛河一怔:“怕什么?”
“怕您。”落果笑道:“风邻雪送到您跟前,您会让他二人活着么?”
风濛河沉默良久,答道:“不会。”
“那便是了。”落果一笑:“何无影只是天下第一小偷却不是武功天下第一,段斐容是个督军本身却并不会武,您若要杀这二人,那和杀季墨不一样,是易如反掌。”他一顿,说道:“段斐容能在大商以二十四岁擢为川北三省督军,乃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这一步。”
风濛河默默摇了摇头,半晌,又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落果又道:“那么他们这么做,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他望着风濛河,却是自己接下去道:“我想,他们是想做一笔大买卖,却又不想付大价钱。”
“……什么买卖?”风濛河问道。
“……段斐容的姐姐,曾经是大商皇宫里的皇贵妃。”落果一笑:“他姐姐死得早,宫闱之事我也只是耳闻,却听说此事跟段斐容自己和昌阳皇帝有极大的关系。段斐容在世上最爱的人是这个一手带大他的姐姐,而最恨的则是害死姐姐的姐夫昌阳皇帝——段贵妃遗下的孩子现已十三岁,乃是当今皇上的三子,封赐云王。”
“……你的意思是……”风濛河忽然一惊。
“没错——”落果的笑意忽然有些阴寒:“依我看,段斐容想做吕不韦,您只是他手里的一个棋子。”
风濛河惊怔之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那……那国师意……如何?”
“且看他怎么动。”落果笑道:“风邻雪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已失先着。人动我再动,只要够快,虽抢不到好处,总不能再吃亏。”
他抬起一手轻轻一擦,忽地在手心中燃起一团小小火焰,他望着那团火焰轻笑道:“天火降世,玩火者若不想自焚,必须有超乎常人的大智慧、大勇气、大定力。”他翻覆手掌,那火焰却如停在空中一般只是随风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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