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决将那抹煤灰抹去，神色不变地收回手，眼神却仍然牢牢盯着对面神色慌张，面色涨得通红的青年。

“你可恨我？”

苏白似乎还在晃神之中，乍一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苏决意识到对方不是真正的苏白，只是他幻境中的青年模样，于是补充问了一句：“若我没有前去救你，而是由你死在梁家，你可会恨我？”

苏白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茫然。

他正觉得苏决突然提起这事哪里不对劲，要问什么，却见苏决却似乎是在很认真的等他的回答。

苏白于是咽回了先前的疑问。

他当然不会恨苏决，要恨之前在明山被围剿时就恨了，临死的那一瞬他的心中也没有恨这种情绪。

可要说一点也不怨，那似乎又是假话。

“我……不知道，只是，即便可能在死前会有那么一瞬的怨，死后到了泉下却也很快会释怀吧。毕竟一直是我缠着你的，若真死了，那也是我的命……况且我也根本没有那个理由恨你呀……若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了，可是遇见了你，我多活的这几年却很开心，比过去活的那一百年还要开心。”

苏白于是也认真回答。

回答完后他却又想起什么，开始暗恨自己嘴拙。

想想先前那个红衣同类，说的那些个感人的戏折子里的故事，哪个在心上人问自己话的时候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的？自己难道不是该拍着胸脯对日月发誓自己永远一心一意，心甘情愿的爱对方，那样才有可能与对方双宿双飞么？

青年的神色都收在了苏决的眼中，他虽说不明白后面青年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可他却看得出这些是对方真到不能更真的真心话。他心中一时涌起陌生的情绪，这股情绪在前面几个世界也曾涌起过，却从未像如今这般给他带来一种随之而来心酸与心疼。

他忽然放下碗筷，只上前一步便十分轻易地抱紧了对方。

接触的一瞬间他只顿了一秒，就将青年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里，鼻尖嗅着对方发间雪狐特有的带着的冰雪的气息，手中的温度却是温热如春。

尽管知道这仅仅只是自己脑中出现的一抹幻影，苏决深深吐了口气，他还是因着这道触感心中安定了不少。

苏白瞪大了眼，苏决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好容易找回说话的能力，他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尽管心中充斥着无数的问号，他还是哆哆嗦嗦地伸手回抱了对方。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小声问：“苏决，你怎么啦？”

苏决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间，他一直沉默着，不知是因有太多想说的话，还是因什么也不想说。

忽闻窗外传来一阵喜气洋洋的唢呐声，间或敲锣打鼓，似是有人迎亲。

苏白以前偶尔见到过这阵仗，听声音也才出了个大概，心下好奇，下意识想上窗边看看下头的热闹景象，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没动。

迎亲的阵仗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到，面前这机会却是千载难逢的。

说不准今天苏决就是一时心情好，加上先前因苏家将自己交到梁家感到亏欠也说不定，明日就又变回那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苏决了。

苏决自然也听见了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他也察觉到了怀中的少年细微的小动作。

他心知丹田中百幻果所剩的精华，扣去那名长老所需的部分，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只能待五天了。

届时，他想不离开都不行，而且，他不得不离开——否则，青年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他看着窗外的眼眸沉了沉，片刻后闭上眼睛慢慢在青年的耳边问道：“成亲么？”

苏白身躯一震，抓着苏决衣服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