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铃。”素还真推开房门,“抱歉,让你久等了。”
风采铃问:“你不曾饮酒?”
素还真笑:“怎会没有。今日乃是你吾夫妻大喜之日,他们怎肯轻饶?”
“是么?”风采铃也笑了。隔着红纱,素还真没能看清她笑容中的了然与苦涩。
素还真手执玉如意,轻轻揭开风采铃的头纱。
红烛摇曳,一站一坐的二人对视一瞬。
这一刻,风采铃在素还真眼中只看到了自己。
‘这样也好。’
‘就这样吧。’
风采铃看着素还真,对他绽出一个妍丽的笑容。
(二)
我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我不愿醒。
抱歉,素还真。我发誓只占用你百年的时间。百年一过,你还是心系苍生的清香白莲。而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三)
“退隐?!”风采铃惊起,“你真舍得?!”
素还真亦起身,揽过她的肩,微笑道:“采铃,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们能远离江湖纷争,做一对平凡夫妻么?”
风采铃却难心安:“可你的志愿,你的初心,你都忘了么?”
“怎会。”素还真早有对策:“吾已计划好一切。平日里,与你隐居山林,做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若武林再起波澜,便暗中出力,为正道同盟们出谋划策。采铃,吾绝不会再让你为吾担惊受怕。”
风采铃欲要再劝,忽感小腹微痛。她右手轻抚小腹,这里,有一个新生的生命,正在缓慢成长。
萦绕在舌尖的词句,终被咽下。
(四)
多么讽刺。
你心系苍生时,我只愿你能为我留一个位置。但你真的把心意全都放在我身上了,我却劝你莫忘初心。
素还真,你,还算是素还真么?
(五)
“娘亲,娘亲,抱抱。”小续缘步履蹒跚,一步一摇地向风采铃走来,伸出两只肉球似的手,努力向上够着。
素还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唇边含笑。
风采铃上前抱起素续缘,似嗔似笑地剜了素还真一眼:“续缘还这么小,便被你带去私塾,爹亲还不会叫,便学了满口之乎者也。素还真,你真好能耐。”
素还真连忙讨饶:“娘子莫怪,吾是怕这孩子闹了你的午睡,下次不会了。”
“是么?”风采铃唇角挑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素还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诶呀去,怎么说续缘也是素某之子,未来必成大器。从小教养,也省的这孩子将来叛逆,给武林带来什么祸端。”
“续缘是我风采铃的儿子,不必有何作为。只要他平安康健,我便十分知足了。”风采铃转身,抱着素续缘进了房门。
素还真连忙跟上,口中讨饶之语不停。
院中柳树上一窝麻雀叽叽喳喳地闹着,风采铃只觉素还真比那麻雀还烦。
(六)
有一个素还真就够了,足够了。
我无法既忍受丈夫出生入死,又担忧儿子染血江湖。原谅我的自私,素还真,我宁愿续缘只是一个才能平庸的普通人。
只要他快乐便好。
(七)
续缘十四岁了。
如风采铃所想,素续缘对他爹亲的兵法谋略鬼谷智慧丝毫不感兴趣,反倒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尽得素还真的真传。
风采铃非是先天人,这十四载光阴已在她脸上留下刻痕。她未曾料到的是,从她与素还真成婚的那一天起,素还真便自锁功体,静待风华老去。
于是风采铃愈发坚信这是一个梦。
她每晚躺在素还真身侧,待他睡熟,便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用目光温柔地勾勒出他的发、他的眉、他的唇。
这一看,便是十四年。
素还真的眼角何时生出皱纹,风采铃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狠心只给自己百年光阴,因此这百年中的一分一秒她都不愿错过。
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
(八)
这世上最美的情话,莫过于与你一起慢慢变老。
你眼角的皱纹,我鬓间的白霜,尽是岁月赠予我们最美的诗行。
(九)
素续缘二十三岁,已在周围几个村子里享有盛名。保媒的人踏破了门槛,素还真只说他不会干涉素续缘的选择。有人找上风采铃,她只笑笑,然后引出旁的话题。
百般无奈之下,还真有人直接找上了素续缘。
素续缘的笑容很有乃父风范,他说:“劳大娘挂心,只是续缘已有婚约,不日便要举办喜宴,到那时还望大娘能赏光来喝杯喜酒。”
这话传出去,众人都以为是他的推脱之辞。有人说:“素大夫整日忙着给咱们看诊开药,何时与哪家姑娘走的近过?”
不料一月后,素家竟真的传出喜乐。
一时间,几个村子都沸腾了。大家互相打听,才知道那好运嫁入素家的姑娘原是素家邻居的女儿。
这姑娘的名字就是素还真取的,三岁时生了重病也是素还真救的。自此两家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小姑娘三天两头往素家跑,可以说是风采铃看着长大的,与素续缘是青梅竹马。
小姑娘长大了,一举一动都带着风采铃的影子,颇有些才情。而素续缘得其父真传,也独爱此类女子,更有多年情谊,一来二去,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得知真相的村民无不捶胸顿足,有聪明的已经琢磨着搬家,将主意打到素家孙儿辈去了。可但凡住的近的,谁又肯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