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客户公司,镰田的一句「你心不在焉吧?」让真芝冷汗直流。然而比起怠忽的歉意,他更对满心直
想追问镰田跟秦野关系的自己感到悲哀。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镰田的语气虽不严厉,却也够让真芝抬不起头来了。
「……算了,你待会儿有事吗?」
或许是真芝略带玩笑的口吻奏效了吧,镰田原本僵硬的表情也随之缓和下来。
「只要他一切顺利就好……。原来他真的当了保父……」
镰田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耐不住性子的真芝明知自己的语气听来有点焦急,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开口问:
「我一直不晓得秦野原来曾是公司的职员,也不知道您跟他认识……」
「嗯……不好意思。」
没行问答真芝的田开始默默喝起酒来。
看到他难得出现犹豫的表情,真芝心想自己是否太直接了,镰田的口风很紧,他不知道究竟能从他门中探
出多少关於秦野的事。
(要是乱动歪脑筋,让他起了戒心就不好了。)
看著默默喝酒的镰田、真芝老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不知是因为急著想得知秦野之事,还是即将发生什么的
预兆。他只知道如果错过这次,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得知秦野的真面目。再加上「结生子」这名字竟让秦野
出现动摇的表情,真芝更加陡然不安。他之所以不敢直接询问秦野,是因为害怕。他害伯万—秦野像对镰
田那样,也对自己露出邪飘忽不定的笑容,他一定会受到伤害。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急於保身的胆小鬼,但
就是自知以前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他才不想放过任何了解秦野的机会。
「这……不是该由我口中说出来的事。」
真芝过於直接的发问,直到镰田喝了第三壶酒後才传来回应。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
像是看出真芝的有嘴无心,不似有醉意的镰田忽然笑了。
「之前的事……你多少也听到了一些吧?」
知道紧张一刻就要来临的真芝极力佯装平静,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是啊……我听到什么结生子的二周年祭日……」
镰田又沉默下来。真芝也不敢催促地喝著无味的冷酒。
「结生子她……」
吐出一口疲累的叹息,镰田苦涩地继续说。
「……是秦野的亡妻。」
镰田的话让真芝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亡妻?)
「江木是我高中的学弟,也就是结生子的父亲。」
满头雾水的真芝讶异回问:
「请,请等一下……请问结生子小姐几岁呢?」
「她是在五年前往生,我记得是——二十八岁。」
「咦』
现在的镰田是四十几岁,往回算的话应该是三十七、八岁吧。如果是他高中学弟,那应该更年轻才对——
「结生子是江木的养女,应该说是像兄妹一样,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从镰田压低的声音可以判断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透露太多别人的私事罢了。
「是吗——」
无论如何,收一个跟自己只相差十岁的养女—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真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他只能
默默地听下去。
「对我来说,结生子就像妹妹一样。她是个好女孩,所以我才会介绍给秦野。」
轻轻诉说起往事的镰田彷佛离真芝非常遥远,那种表情让他不知如何排遣。他知道这话题是自己提起的,
事到如今只能硬著头皮听下去,他紧握住自己颤抖的膝盖。
「秦野也苦过一阵。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也在两年後跟著过去。」
秦野伤痛的过去让真芝呼吸困难。
「他们两个都非常憧憬有个家——而我跟江木都还是单身,无法给他们家的感觉。」
真芝的心脏愈跳愈快,额头也慢慢冒出冷汗。他满脑子都被镰田述说的往事占据了。
「结生子和秦野都有双寂寞的眼睛——但都是好孩子,所以知道他们要结婚时,我真的很高兴他们终於可
以得到幸福。」
镰田有点哽咽起来。真芝看不见他低下的脸,但可以想像那双锐利的眼眸想必开始氤氲了。
苦涩慢慢从真芝舌根深处扩散开来,他点上一跟烟,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让烟熏雾了眼睛。
「……结、结生子小姐她……」
吸了几口烟後真芝问道,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部无法置信。
「是怎么死的?」
镰田又不说话。
「镰田先生?」
「……给我一根。」
跟真芝要了一根烟後,镰田深深吸了一口才低声回答。
「是车祸。」
镰田那充满虚无的声音让真芝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再也无法控制肩头的颤抖。
「……她抱著刚出生的孩子,被边开车边睡觉的司机撞飞。」
搔乱著自己头发的镰田嘴角扭曲,看起来比平常老了好几岁。
真芝後悔了,自己不该挖掘出别人的最痛。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