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老爹梁欢出海的第二年,即绍兴十四年,五、六月间,福建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洪水。
闻讯之后,沧浪主人忧心众人的安危,不得已又回过一次故地……
梁御风记得,乔庄主曾说过,他们兄弟幼年时有幸见过沧浪主人一面。难道就是那一次不成?
算一算,小乔只比他小一岁多,正是那一年出生的呢。
梁少爷想起这一点,忍不住问小乔:“那你小时候住在八闽的哪里?是泉州吗?说不定咱们还能算是半个同乡。”
小乔不能肯定:“这个嘛,我只记得小时候好像一直居无定所,兄长他们带着我在几个州府都待过一阵吧。不过兄长说过,我们的娘是兴化人。”
石桐宇忽然问:“兄长他们?”
小乔怔了怔,道:“呃,小时候除了兄长好像还有一个人,成天都陪着我……”
他脸上浮现出微微的迷惘之色。不知为何,童年记忆混沌不清。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那人到底是谁?
梁少爷猜测:“是徐愿吗?”
小乔摇头:“不是,徐愿那家伙是外人,我说的才不是他呢……”他抓抓头,“好奇怪啊,完全记不清那是谁了。”
小王爷嘲道:“我听师父说过,人上了年纪,便会患上一种类似痴呆的病症,叫作老人痴呆,什么事都记不清楚。跟你是不是很像?”
小乔立刻反唇相讥:“是啊,我上了年纪,那你呢?乳臭未干!要不要回去喝奶啊矮冬瓜?”
“你!”这话正中小王爷死穴,他的小脸顿时鼓成了个包子。
“你什么你?嘻,一个矮冬瓜,一个大胃王,来呀,你们咬我呀?”
小乔张口,“噗”地一下,两枚螺蛳壳正正击中小王爷和莫风止的脑门!
小王爷大怒,当即便张弓搭箭,箭如流星,连珠速发,射得小乔在屋梁上几无立锥之地。
可怜莫风止平白受了池鱼之殃。只不过他抬头看看,一时也打不着小乔,干脆还是化悲痛为食量,继续抱着海碗吃得起劲。
钟寅这回学乖了,不肯去触霉头了,抱着大黄猫远远躲到一边,明哲保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小王爷几轮箭雨过后,小乔瓦罐脱手,被梁御风纵身掠起接了个正着。
梁少爷顿时又开始纠结了!
想吃又怕辣,他馋涎欲滴,左右为难。
石桐宇看得好笑。想了想,他出言建议:“今日做的吃食太多,往日闵姑娘对我们多有照拂,不如送些去给她尝尝?”
梁少爷生性大方,听他这么一说立刻点头:“哥哥说得对,正该如此。”
于是将手里的瓦罐乖乖上缴。
小乔:“……”
他踞在梁上,眼睁睁看着石桐宇将他预先留起来的环饼和螺蛳利落地打包,泪流满面。
梁少爷教训他:“闵姐姐还请你们吃过千岁果哩。投桃报李,方是君子之道。”
虽然小乔完全没兴趣成为一位君子,但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只能含泪与那些零食挥别。
莫风止好奇问道:“千岁果是什么?”
小乔眼珠一转,又开始耍他:“此物乃是始皇帝遣徐福两次出海去往海上仙岛,求取得来的长生仙果。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再三千年方能成熟。凡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呸呸呸!”小王爷打断他,“不要信他的胡说八道。”
钟寅附和:“嗯,我尝过一次,滋味甚美,但并没那么神奇。”
小王爷神气活现道:“哼哼,我也不过吃过百十来次,并不爱吃。只是师父曾道,这果子长生延寿虽不可能,但吃得多了,倒也对身体有些裨益。”
莫风止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瞪得溜圆。看样子很是向往!
醉仙楼本就地处于秦淮河畔的坊市,与闵三娘所在的人家离得并不远。
几人乘兴而去,到了那些曲曲折折的巷陌里头,才不得不下马步行,这时食盒还尤带温热。
闵三娘听见他们的动静,移步出来迎接,欢欢喜喜接过了食盒。
见到这回又多了两个小的,她十分喜爱,又请他们入内吃果子。只是千岁果已剩得不多,不够他们分。她就另外添了二色灌香藕和澄沙团子等点心。
除了小莫来者不拒,照样狼吞虎咽。剩下几个小的都不爱吃甜食,分完了几个鲜果,又都目光灼灼盯上了她手里的食盒……
闵三娘哑然失笑,略尝了几口,便把那些吃食又分给了众小。小莫吃完了所有的甜点,又想去分他们的零食,结果被小乔没好气地赶开。
梁御风看见了,这次也没再替他出头。
无他,只是生怕这孩子不知饥饱,再吃下去会硬生生撑破肚皮!他就纳闷了,小莫那小身板到底是怎么吞下那么多食物的?
得知今日是石桐宇的生辰,闵三娘特地取了蔷薇露来,斟上满盏,向他祝酒:“愿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梁御风也斟了一杯,含笑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乔他们看见了,也争先恐后过来敬酒。
一片欢声笑语中,石桐宇目露微笑,满饮了这杯寿酒。他从不知道,原来寿酒的滋味是这样好。芬香淑郁,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那甘美香醇的滋味从唇齿之间扩散开来,滑过喉咙,直至沁入到心底深处……
点点滴滴,都叫他今生难以忘怀。
第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