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黑眼圈还在吱呀乱叫,挣扎着要往山上去,花满楼紧紧抱住它,与陆小凤一道看山上,最后一声凄厉的吼叫蔓延过浩荡的废墟,在半空之中纠缠,废墟之中七将军的身影却渐渐远去,往这座山后更深的山中去了,背影依然高大挺拔,脚步依然沉稳强健,却有着孤影一现的悲壮与决绝。
既然人世再也等不到主人,不如黄泉碧落去寻。
等它的身影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黑眼圈也安静下来,仿佛方才的慌乱焦急来的莫名其妙,此时正靠在花满楼肩上,歪着脑袋转着眼珠想——那是谁啊,怎么好像让它抱抱呢?
“它应该从小就没有与爹娘生活在一起。”陆小凤摸了摸黑眼圈,又感叹,“不知这小东西会长成什么模样?”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也成为像它父一般孤寂的王者?
“我倒希望它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好。”花满楼不同意。
“没错。”余喜脸上还抹着粉,白兮兮的凑过来,“杂交动物大都长得瘦小,而且也不会生娃。你看这黑眼圈跟它爹也不大像,以后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俩的话,黑眼圈像个猫儿一样开始伸爪子洗脸,忙的不亦乐乎。
“那可不一定。”陆小凤轻轻一笑,凤环的尾巴扫过黑眼圈的爪子,它微微龇了龇牙,继续洗脸。
西门吹雪方才还未上山就又下来,中途救了不少人,却也伤亡惨重。此时正帮着邢朝恩搜救还被埋在底下的士兵,见他们这边聊了起来,一颗碎石丢过来,惊得三人齐齐转过头去。
这一看却是觉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不止邢朝恩的兵,对方的人大多也被掩埋其中,如今双方或多或少都只剩下百十来人,而且还都挂了彩,可谓同病相怜。青虬身后站着被陆小凤打得灰头土脸的钟阴阳,一旁玲珑抱着被砸破了额头的玲琅。让陆小凤暗道不好的是,不知灰袍人去了哪里。
“青大人,又见面了。”陆小凤走过去。
青虬似乎还未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筹谋多年,牺牲无数,本来一直恪守着祖训,只等时候到了,请回七将军,便可以放开手脚一战,为了这消耗尽几代人心血的信念做最后的努力,成则可复荣耀,败则随处埋骨。可如今七将军已回,战事已起,却在顷刻之间,一切胜败荣辱都被掩埋山下,就像一抔尘土浇盖在刚亮起的星火上,瞬间熄灭,再无一丝重燃的希望。
听到陆小凤说话,他似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身后逃过一劫的属下们也是一脸震惊之色,方才还浴血奋战的兄弟们,此刻已经都被山石吞没。
“这场黄粱一梦,阁下可醒了?”陆小凤将青虬的表情尽收眼底,淡去了笑意,忽地冷声道。
青虬浑身一震,仿佛咳疾又发,捂着胸口低声猛咳,本来青白的脸色红得厉害,愈发衬托他眼中惊惶绝望。钟阴阳上前扶他,却也是一脸惨淡,但口中却兀自不服输:“大哥,我们不能放弃,就算是拼着一死,也要替云留王实现他的遗志,大不了追随于地下,见到黄泉下的先人也无愧!”
青虬似乎被他的话打动,黯淡的眸光中亮起一丝来。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想着怎么救人吗?”说话的是走上来的花满楼,“你们一口一个云留王,还说什么替他恢复荣光,可如今却逼死了他的爱将,又让这么多人埋于山下,若是云留王再世,想必也是宁愿这些兵士流血于沙场,而不是枉送了性命。”
青虬咬住牙口才没有吐出血来,往山上一看,才发现这时候朝廷的军队,完全没有在重新布防,而是正拿着长刀在到处挖掘,逮到一个人就救出来,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这里还是充满杀戮的战场。
“老子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这书生叛国!”
邢朝恩正指挥救人,忽然听这边动静,看过来却是给气坏了,拔刀就往这里砍来。
“果然。”陆小凤先是挡住邢朝恩的刀,然后了然一笑,看青虬:“沐川府堂堂一座县城,安能被人掌控而外界全无察觉,想必阁下就是这沐川的县令大人吧?”
“正是他个白眼狼儿!”邢朝恩给气得不行,“我早先就跟李大人说这小子面相阴沉,隐瞒武功,绝对是个有二心的,偏偏李大人跟吃了药一样相信他,果然今日就成了祸害!”李大人说的应该就是四川布政使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