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草切断重复着嘟赌声的手机,手就这样垂放下来。叨在嘴里的香烟,有一半已经化成了灰。
草闭上已经清醒的眼睛,缓缓地、深深地吸进浓烈的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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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麻里子?啊,是我啦!病房里有电话真不错呢!我住院的时候,都是里美小气,不给我住他电话的病房——啊,晚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越南风鲜虾春卷?ok,那今天晚上就做少数民族便当好了。”
……咚。
从一旁随手丢进来的苹果,在篮子底下发出沉重的声响。
星期六午后,常去的超市里,客人也寥寥无几。穿着制服的恭介推着推车,左手拿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把苹果放回原来的架子上。
然后,他在一包五千圆的佐藤锦樱桃当中,选了特别饱满光亮的放进菜篮里,拿来当便当的装饰是奢侈了些,但是慰问礼物的哈密瓜,麻里子大概也吃腻了,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咦?泰式酸辣汤?不可能啦!要我连锅子都拿过去吗?我知道辣的东西对新陈代谢很好啦……知道了、知道了,等你出院,爱吃什么我都做给你。”
碰!咚!——接着,莲根和水煮竹笋毫无脉络地被丢进篮子里,恭介把它们放回架上,拿起有机栽培的胡瓜。
于是,仿佛算准了恭介的手离开篮子的时机,四个切成一半的包心菜立刻从一旁丢了进来。恭介强忍叹息,把包心菜也好好地放回架子上。但篮子里随即又出现三颗苹果。
“对了,我买那个给你吃吧!烤奶酪蛋糕。吃起来像冰冻的布丁,又软又脆,你很喜欢吧?啥?胖了两公斤?那是石膏的重量吧!
白萝卜、豆芽菜、青椒五袋。……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没关系啦!才两公斤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女人就是要稍微胖一点才可爱呀!”
马铃薯、茄子。拿回去。放进来。拿回去。放进来。太阳穴的血管爆了出来。南瓜四条、萝卜三袋、灯笼椒十袋——。
“面纸?软的一盒。知道了,那七点左右——喂”
恭介伸手夺过就要丢到五千圆佐藤锦樱桃上的足球大南瓜,以响遍整个楼层的声音怒吼:”你从刚才开始都在干嘛啦!不要的东西也随随便便乱丢进来!又不是三岁小孩,烦死人了!”
恭介咋也似地把南瓜扔了回去。原本在原处偷偷窥探着这两个像模特儿或艺人,完全不适合大白天超市的美貌青年的客人们,被恭介凶狠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立刻作鸟兽散。(朔夜)无聊地戳着花椰菜,冷冷的视线瞄了过来。
“……烦死人的是你吧?”
不悦地仰起的纤细下巴,斜睨过来的黑色瞳眸。由于他如同从画像中走出来的美貌,生起气来,迫力也格外惊人。光是这样一瞥,夏天里也让人觉得寒冷的低温蔬果区,气温瞬间又下降了摄氏两度。
“我说我口渴了,可是为什么还得在这种地方闲晃个不停?你说一下子就好了,却在那里和女人穷聊天,哪里是一下子了?”
“不要戳人家卖的东西!”
“脚好酸,口好渴,好无聊。你快点啦!”
这家伙是闹脾气的幼稚园生吗……?看着在明亮萤光灯下傲慢地交抱双臂的美貌,恭介的太阳穴阵阵痉挛,用力咬紧牙关。
“所以,我不是叫你去楼上喝茶吗?又没人拜托你跟来!”
“要是某人不没事就吵着什么我对别的男人抛媚眼或者无声无息地跑不见的话。不知道是哪个白痴,人家只是去上个厕所,就全馆广播说我迷路!”
“谁叫你默不作声自己一人跑掉!”
“只是去上个厕所,都要一一向你报备吗?我又不是囚犯,开什么玩笑!”
“那你就给我乖乖待着!都是你在旁边胡闹,才浪费那么多时间!——啊,麻里子,对不起啦!没有,没什么啦,只是有个白痴小孩在旁边恶作剧……恩,我七点会去医院,带着好吃得让你下巴掉下来的美味便当喔!”
把被他一喝而沉默下来的(朔夜)留在花椰菜堆前,恭介推着推车往前走去。不理他,无视他,这种人谁奉陪得了啊?恭介拿起红萝卜。对了,对了,还有鸡蛋和面纸——。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冷不防地从后面伸出,突然把整个篮子翻倒。
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被翻倒在地上的五千圆樱桃、胡瓜和红萝卜,在(朔夜)的脚边,染满了破得一场糊涂的鸡蛋。
“那么恶劣的家伙!我从来没见过!”
恭介把一口气喝干的矿泉水瓶底,敲在病房里的小型冰箱顶。被放在上面的慰问水果和色彩缤纷的花篮,吓了一跳似地弹跳起来。
“叫我早上过去接他,所以我特地绕远路到他住的大厦去,结果他竟然先跑去学校!可是,要是我先到学校,他就气得一整天不理我!放学后等他一起回家,他毫不在乎地丢下我,放我鸽子!要是约在外面,迟到两个小时叫做理所当然,好不容易等到他,竟然还带着学弟来!带他去吃饭,太淡太浓太辣太甜,抱怨个没完!而且,不但说我做的便当难吃,还丢给野猫吃!丢给野猫耶!你相信吗?不是给人耶!”
“是吗?那他还真是魔鬼呢!”
麻里子做在沙发上,用大汤匙把重新微波过的炒饭和半熟的鸡蛋混在一起。放在垫脚凳上的左脚,还要好一阵子才能拆掉石膏,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