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如今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在狄丘做了好大一番事业,小小屯田校尉却生发得盆满钵满,往日倒看不出他有这手段。”
元和帝笑吟吟地尝了一瓣早桔,香气浓郁的桔果,尝起来却有些酸,回味甘苦,他皱皱眉,笑道:“难为你吃得了这么酸的。”
放下果子,又似是不经意道:“你也一年多未见阿弦了,今年的考课之期将至,不如让阿弦早些来探望你,也免得你们彼此牵肠挂肚的。近年边事不靖,突厥又猖獗,阿弦那个性子,倒亏得他没吓得跑回京来,还收了上万的灾民,往日倒看不出他有此慈悲心肠。”
厉澹眼中波光微动,轻轻瞥了他一眼,夺了桔瓣嗔道:“妇人有了身子便爱吃这些酸的,阿弦让人带来的山上野桔,本就没几个,你还来抢。”
“阿弦有什么本事,您还不知晓?说起生发之道,那都是我郑舅家的方子人手,阿舅们也是,由着阿弦胡闹,总算没闹出什么事,听说还丰收了两季?这等祥瑞之事,是天人感应,英主持政方能有的,哪里有他什么功绩?倒是这灾民……”
厉皇后秀眉微蹙,低声道:“如今蛮胡作乱,我大燕边民离流失所,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皇有慈悲心肠,阿弦怕也只是与心不忍,不愿见皇上的子民遭难——这孩子的心肠从来都软得很。如此多的灾民,又岂是他那点小打小闹支撑得住的?陛下您为了灾民之事宵旰忧劳,妾愿率后宫嫔妃,节衣缩食,以作天下表率,捐助灾民,也让我大燕之民知晓皇帝您的恩德。”
元和帝望着她忧切的目光,沉默片刻,终是微微一笑,道:“前朝之事,哪里还要朕的梓潼来操劳?你好好护着孩儿便是为君为忧了。”
又略关怀了皇后几句,周敦便起身走了。
厉澹定定地坐在胡椅上,出神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天色渐暗,周敦的身影慢慢淡去,终是看不清了。
烛影摇红,心情懒。
“拿纸墨来。”
铺开一张郑家纸坊新出的雪浪纸,想起阿弟靠着这等造纸的小技也赚得盆满钵满,还弄出个甚么草纸,倒是连宫中入厕,人人都离不得它,厉澹便忍不住想笑。
思及所虑,却是千言万语提笔难写一字,凝了片刻,墨点悄悄滴落,却污了一张好纸。
厉澹轻声叹息,倦然道:“收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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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和勒草原上赤禾堡才建了一半,草市已开张,草料、陈粮换牛羊、皮子、骏马,在草市一家挂着“狄丘供销社”牌子的店里,更有上好的茶砖、丝绸,连铁锅都有得卖,生意是无比兴隆,无数牧民骑着马,赶着牛羊奔来此地,就为了能换上便宜许多的汉家好物。
郑家、齐家、吴家等等,西北数得上的豪商都与厉大人有千细万缕的瓜葛,便是不做生意也要来挺个脸,更何况这草市有穆都斯神使的名头和倚仗,羌蛮们不但纷纷涌来交易,甚至还有虔诚的信徒自发地维护,商者言利,既然能赚,还能大赚,各家自是心甘情愿地纷纷派出商队前来,草市的交易便更为红火了。
让厉神使眉花眼笑的,倒还不是这点牛羊马和皮毛的生意,而是人。
雪灾之后,许多小部落下场凄惨,不是被吞并,就是无声无息地消亡,也有许多部族的勇士流离失所,若是在以往,他们往往会投入大的部族,或是成为流浪的牧民,但这一次,厉神使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机会。
厉大人成立了胡骑,招募骑术出众者,狄丘胡骑待遇极优,不但一日三餐,日日有肉,还有砖瓦住所与月钱二两,比之狄丘正兵也只差一成,草原上除了贵人老爷们,贫苦的牧民日日放牧辛劳,又哪里有这般好的日子?
一时之间,从者如云。
对胡骑的忠诚,厉大人倒从未忧虑过,这等蛮胡,只要能笼络住,好生约束,他们并无什么家国之辨,强汉有胡骑,厉神使弄些个胡卫来,也能更让草原上的羌蛮顺服。只是这一支队伍却不好光明正大地当作狄丘军,只能以部族内附,贡献牛马之名入大燕,好生训练之后,作为狄丘的机动兵力。
轰轰烈烈的夏收之后,狄丘的粮仓又是爆满,不但平陆的乡绅涌到狄丘来,老规矩陈粮换“宝种”,此番连外地的豪商行商们也纷纷来狄丘换粮种。有了如此之多的顾客,后勤司的烟青虽不在狄丘主持交易,但副管事易范却秉持了烟青大管事的原则,该宰的绝不手软,该算的算得毫厘不差。
正所谓:狄丘仓廪实,来客肉甚疼!
可谁让如此高产粮种,只此一家出品,别无分号呢?
眼见人多粮足,手中控制的地盘越发大,万把的灾民慢慢被消化,成为平陆与狄丘的一员,厉大人虽是累得口吐舌头,天天让某人捏肩捏腿之余,心下也是甚有成就感。
有了这些粮草,不但灾民可以安顿,养几百上千的胡骑倒也不成问题。
祝刀两兄妹也在狄丘住了下来,对于祝刀这个陈国前军神,厉弦有些摸不透,但他家妹子在自己手上,还等着医治,一时倒也不虞他的忠诚。
这么个名将放在手上,不能正大光明的拉出来用,真让他去当个小卒或是工坊做工,那也实在是暴殄天物。想来想去,厉弦便索性把胡骑队交给了他,让他蓄起大胡子混在胡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