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角羽也认为,她惧怕黑暗。但事实上,却没有人知道,她真正惧怕是那个每至深夜就会来纠缠她的黑暗的梦,她真正惧怕是缠绕她的梦魇。因为那个梦里永远是一片黑暗,所以,她才会对黑夜十分敏感,对黑暗的地方有所恐惧。
“是啊,我们都不是他,而他现在已经坠入了我们脚下的黑洞中。”霍珺淡淡重复道,倏而却话音一转,“可是,当然,他现在也不用考虑怎么从这个黑暗的地方出去了。进来的路早就消失不见,在这一片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还隐藏着什么,想要找出一条路,并不容易。”
霍珺言尽于此。说完后,便不再移动,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君沐华也停下了移动的步子。霍珺所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恐怕也完全出乎闻人越的意料。一叶岛果然不是可以随便乱闯的地方。霍珺之所以暂时偃旗息鼓,没再继续与她争执,应该也是有所顾虑。难怪她直到现在才开口。君沐华不以为意地想道。唯今之计,首先应该考虑的确是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君沐华看了看苍黎所站的方向,又揣度着霍珺如今所在的位置,这两人都很沉默,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看来,只有且观且行。
此时,一叶岛上,沉茗与宁照终于找到了在一处山崖上静立的沉沅。
“父亲!”
沉茗在看见沉沅的那一刻,便直直地跪倒在了地上,祈求般地望着沉沅的背影。
沉沅转身,淡淡地看着沉茗,淡淡地道:“你醒了?”
“父亲,那个地方真的没有出路吗?真的没有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过吗?我刚刚梦见——”
“表哥!”宁照惊讶的呼声打断了沉茗的话。
沉茗闻言,随之往山崖下看去,只见丰华阑端坐在海边的岩石上,而巨浪不停地拍打着岩石,随着海水的涨涌,眼看着即将没过丰华阑的膝盖,但丰华阑却依然一动未动。
丰华阑,他在那里想着什么?
父亲与丰华阑之间又到底发生过什么?
沉茗犹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这个样子的丰华阑,沉茗只见过一次。那是在丰华阑九岁时,他陪同丰华阑过宛州,去南疏,那一线沿海海祸频发,再加上占岛的海贼时时骚扰,沿线民众几乎苦不堪言。之前,沉茗甚至不知丰华阑为何要去那里。直到走上南疏城楼,丰华阑告诉他,他要彻底还这一线安宁,他要让这一线所有城池的人们不再担惊受怕。丰化阑说,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那时唯一想要完成的事。此后,历经一年,沉茗陪着他走过了那一线的每一座城池,也陪着他去了海贼聚集的南久岛,他实现了他的诺言,南疏城终于重获安宁。然而,除了沉茗,应该没有人知道,在丰华阑去往南久之前,丰华阑心中的忐忑不定。那一个临行之夜,他也如同现在这般,一个人独立于南疏海边,沉静默然,直到临出发的那一刻。
“表哥怎么了?”宁照低低自语道:“为什么表哥的背影看着让人觉得寂寥?为什么表哥看起来似乎与我们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宁照真的十分不解。
但是,这个时候,除了丰华阑自己,也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宁照知道。因此,她求救般看向沉茗,想从沉茗的神色与表情看出丝毫,岂料沉茗似乎也在一瞬间突然变得离她好远,虽然沉茗依旧在她的近前。
“父亲,请您告诉我答案。那个地方,真的没有出路吗?”
半晌,沉茗果绝地收回了凝望着丰华阑的目光,再度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沉沅身上。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不是就告诉过你了吗?沉茗,那里没有生路。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要走进那里。”沉沅背对着沉茗,厉声道。他视线里的焦点,仍然是丰华阑。
“可……那时,我是不想相信,但现在,我不愿相信。”沉茗哽咽着道。因为他几乎确定,现在君沐华已经走进了那里。
“你不愿相信,那又如何?”沉沅再次转过身,目光凛冽地看向沉茗,“你那时就应该已经明白,她的命运、她的生死,你都插不了手。当日,你无法阻止五位智者带走她;今天,你也不可能再为她做任何事。”
“可是,父亲,曾经的确有一个人从那里出来了,不是吗?”沉茗仍然没有死心。
“是,的确是有一个人。”
“是谁?”宁照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竟比沉茗更加急切。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想让人察觉她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跳得快的心跳。尽管她其实还并不太明白沉茗所说的事。
“这个人,现在就在一叶岛。”沉沅故意停顿了片刻,“而且,你们肯定已经见过他。他是东缈岛和永夜城的叛徒。”
“是上元宗主!”
沉茗终于恍然大悟!
沉茗之前一直觉得奇怪。即明既是永夜城的叛徒,永夜城为何会放过他?因为依照齐夬和白泱两位前辈所言,永夜城绝不会原谅背叛永夜城的人,只要某人擅离了永夜城,对其追杀只会不死不休,换言之,那人绝对只有死亡一条路。但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