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天气便不好,时常雨雪连绵。官府出面主持过几次大祭之后,水君终于大发慈悲,将满天乌云驱散。即便如此,时常也有小雪落下,给这冬天增添了不少寒意。
水君有心显圣,驱散乌云之后,龙王庙的香火便越发多了起来。这是神灵牧养之道,无可指摘。正月初六,未过上元,又逢天晴,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给金华城增添了许多热闹。
龙王庙祈福的人很多,槐序和白献之混在人群中,看着鼎中香火冲天而起,直入青冥,不由得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忌惮。
神灵之道和众生共生,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对付一个活着的神,实在不容易。
槐序对白献之耳语道:“我去探探老朋友的底,你看好我的身体。”
白献之来不及阻止,面前的人就只剩下一个空壳。眼中没有神光,虽然还能行能言能吃,事实上元神却已经离体。
白献之睁开天眼,瞧见槐序的元神站在他身前盈盈一笑,心里又是担心又是气愤,瞪了他一眼,却只换来一个嬉笑的表情。
槐序撑着弥罗伞,一身深绿的外袍称得皮肤如玉一般,许是元神散发着灵光,叫他看起来更仿佛幻象一般,既美好也易碎。
白献之比着口形:“小心一点。”
槐序点了点头,他撑着弥罗伞便是要遮挡有可能出现的目光和推算,人在伞下,万法不沾。槐序朝他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俏皮的味道,实则心里冷静和郑重。
槐序身边正走过一个青年,他便顺势附在青年身上。青年是个秀才,心中对水君将信将疑。槐序听着这秀才脑海中的杂念,被秀才带着走进龙王庙。
“听闻这龙王十分灵验,只愿他能保佑我来年中举。”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须得让母亲放心才是。”
“听闻这龙王为人风雅,喜欢文人,喜欢诗词歌赋,不知道我做的这诗能不能引得龙王注意。若是得龙王青眼,说不得还有奖赏赐下。”
不过几步,这秀才脑中便闪过无数念头。秀才买了香烛,祭拜了龙王,便将怀中的一篇诗焚在鼎中。
这是金华城龙王庙的惯例,自当朝礼部尚书沈玉堂龙宫借运的美谈流传之后,便有读书人在此焚烧诗篇祭祀龙君,希望能得龙君垂青。
周围的人看见秀才焚诗,都赞叹道:“是读书人啊,后生,希望你得龙王垂青!”
槐序附在秀才身上,看了这诗,写着:
衔烛耀幽都,含章拟凤雏。
西秦饮渭水,东洛荐河图。
带火移星陆,升云出鼎湖。
希逢圣人步,庭阙正晨趋。
虽有拍龙屁之嫌,却也是一手好诗,可见这秀才是有些才气学识的。这样的诗,已经足够引起水君的注意了。
槐序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一缕灵念投入诗稿,这诗稿中乃是秀才的心念,诗稿烧完,便化作无形之字随着香火飞入青冥。
槐序将自己的一缕灵念藏在秀才的灵念当中,顺着香火流淌,片刻功夫,便消失在虚空中。
槐序撑着伞从秀才身上离开,回到身体里,免得会被水君看到。果不其然,这诗和香火被水君感应,这头红龙吸收着香火,读过这诗便哈哈大笑,道:“好诗!”
槐序的灵念在秀才灵念当中,感应水君身上的威势,也只是比上次见面时稍稍强盛,却没有大的长进。只是略略感应,这缕灵念便沉寂下去。
即便如此,水君也感应到了一点不妥,只是这感觉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很快被他抛在脑后。水君沉吟,元神在龙王庙苏醒。庙宇中的龙王泥塑顿时多了几分生动,水君将目光投向秀才,眼神中有几分赞赏,暗道:“还是个秀才,罢了,便赐一缕龙气。”
这秀才冥冥中便觉得眼前一亮,便知道是龙王显灵,纳头便拜,感谢龙王赏赐。
槐序和白献之躲在龙王庙外,撑着伞站在树荫里,不仅水君瞧不见他们,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瞧不见他们。
白献之问他:“怎么样?”
槐序道:“并没有什么长进的样子。”
白献之笑道:“是我们修行太快了。即便没有什么长进,那也是真龙啊。”
自上古洪荒以来,就一直屹立在巅峰的天生神圣的种族。有无穷的力量和无穷的寿命,相比于人类,实在是得天独厚。
也只有人类开始修行,才逐渐对这些神兽有了抵御的能力。即便如此,真龙依旧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槐序神色莫名,道:“是啊,真龙啊。”语气了竟带着些许跃跃欲试。只是有些正神神位的真龙,实在是不适合当做对手。
夜晚很快降临,到了午夜,龙王庙里也没有人的时候。庙里的泥塑忽然活了过来,龟将和鲶将显出真形。庙里供品无数,龟将和鲶将将供品收入包囊,便转身又化作泥塑。
槐序朝白献之点了点头,道:“走。”
水君身为地仙,直接跟过去太容易被发现。而龟将和鲶将只是人仙,要在庙里化身出来就只能元神离体,此刻只要跟着他们的元神,便可找到水府。
元神飞遁极快,然而槐序和白献之的脚程只快不慢。远远跟着龟将和鲶将的神魂,进入水中,潜入水底,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水域。
龟将和鲶将的元神落在不远处,槐序和白献之也隐藏身形,避开来往的成精了的虾蟹鱼鳖,到了水府前。
水府乃是一座宫殿,匾额上书写八婺水府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