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家老小全在黄泉之下,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苟活於世,却又要夜夜与仇人相伴的事实,心中便哀戚愤恨,索性放了书,叫春心她们布饭吃了。
饭後又读了会儿书,卫云翼便觉得身上疲倦,索性去床上睡了。谁知这一觉竟一下睡到了晚上,一睁眼,皇帝李玄青已经坐在他屋里了。
卫云翼赶紧翻身坐起,却见李玄青正悠然地拿著他的书在看,一见他醒了,便笑了句:“你还是那麽喜欢《文选》。”
卫云翼怔了怔,这才想起来,小时候俩人一起在东宫读书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趁太傅不注意偷偷在下面翻《文选》,而李玄青就会在太傅要走到卫云翼身边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向太傅提一个关於《论语》或是《诗经》的问题,卫云翼则趁机藏好书,假装认真读经书。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当年明明那麽情投意合的两人,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endif
(6鲜币)第二十四回上
“你还是那麽喜欢《文选》。”李玄青笑著对卫云翼说。
或许是因为提起了小时候的事,卫云翼不自觉就放松了对李玄青的戒备,他几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卷书,转身放回了书架上。
“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李玄青径自吟道,卫云翼一愣,没想到他看的竟跟自己看的是同一首诗。
然而随即,李玄青却又自嘲般冷笑了一声:
“哼,这世间谁不是在父母亲族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出生,谁又不是终将要一个人凄凄凉凉地面对一切苦难呢?归根结底人都是孤独的,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
不知怎麽的,今天的李玄青显得格外的忧郁伤感,这跟他平日暴戾铁血的形象不大一样。
卫云翼放好书卷,回身走到他身边坐下:“陛下那麽怕一个人吗?”
李玄青抬眼撇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朕是寡人,寡人就注定是一个人,怕不怕都没有意义。”
卫云翼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说什麽,只叹了口气:“李玄青,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会辅佐你定疆拓土,安抚万民,直到我们都化作黄土,也要一同青史留名。”
“朕记得。”
“但是已经晚了,已经不可能了,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这个梦的,就不要怪老天让你成为孤家寡人。”卫云翼冷冷地说完这句,便起身向床帏走去。
然而李玄青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意外地,用一种近乎悲哀的眼神看著他:“事到如今,无论朕做什麽,都不能让你原谅朕了吗?”
卫云翼心中一震。
那一瞬的眼神,让他的心软了下来。
说到底,他也不愿意两个人弄到今天这个样子吧?作为皇帝,他怕是有对自己也不能说的情不得已,可是自己作为卫家人,就算知道他的苦衷也不可能原谅他;然而,两个人毕竟是二十多年的金兰之交,要说忘,也绝不是那麽简单就能忘的。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爱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而不能得,也不是恨一个人恨到不共戴天却不能杀,而是就那麽一个人,你跟他又有情,又有恨,每句话都在抉择中煎熬,却又永远无法决定自己的立场。
卫云翼叹了口气:“放我走,或许我能忘了对你的恨。”
“然後你也忘了朕?”李玄青抬眼问道。
“当然。”
“不行!”
“为什麽?”卫云翼不解地看著李玄青。
“朕要你一辈子陪在朕的身边。”李玄青的眸子里闪著不容置疑的光。
“那我就只能恨你一辈子。”卫云翼的语气近乎要挟。
“那也没有关系。”李玄青一把抱紧卫云翼的身体,“朕不能允许你离开朕的身边。”
卫云翼疑惑地皱紧眉头:“李玄青,你到底要我怎样?”
“朕想要你,云翼,朕想要你啊。”
李玄青说著把嘴唇凑到卫云翼的唇边,然後就那麽紧紧地抱著他,吮住了他的唇。
卫云翼不明白李玄青这又是发哪门子的情,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又开始痴言疯语起来?
“你想要我什麽?”卫云翼别开嘴唇,皱著眉低声问道。
李玄青贴著他的侧颈,声音幽幽地传到他的耳畔:
“朕什麽都想要,只要是你的,朕什麽都想要。”
endif
(6鲜币)第二十四回下h
卫云翼觉得今天的李玄青好生奇怪,先是一副不遇之士的样子多愁善感,然後又像个多情种子似的呻吟惆怅,弄得自己心里好不自在。
难道他今天在宫里看了一天的才子佳人戏不成?
不,他突然想起昨天李玄青对自己说的“要服侍朕,就要给朕乐子,只要朕开心,朕让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便恍然明白过来:李玄青这不过是换了个玩儿法,归根结底还是在拿自己找乐子;自己若是认真,才是可笑。
想明白了这一通,卫云翼的心里反而释然了,他强忍了心里的恶心和厌恶,冷冷地顺著他的话应了句:
“陛下想要,就来要吧。”
李玄青不知道卫云翼心中这些打算,他听了这话只一愣,没料到卫云翼今夜竟然会这麽主动!他顿时心中一阵狂喜,一俯身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卫云翼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一惊之下本能抓住他的衣领,李玄青自然理解为意图亲近的行为,更高兴地向床铺迈去,随後轻轻地搁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