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有一法宝,夫人您看看。”云离手抹腰间,翻出观清镜示之。司命的观清镜能够大致记录命簿众人生前的影像,云离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当着尉迟夫人的面拨弄了一阵铜镜,果真找到了他想要的图景。
镜中,狭窄的山道上,两马车迎面而来。司命小仙拉缰减速,对面的车夫却不勒马反策鞭。
两车相擦,双双下坠。云离也是第一次看此情景,这时才知道出事的时候还有另外一辆车。云离疑心更重,想抬头观察尉迟夫人见此场面时的神情,但注意力又被铜镜中接下来出现的事物抓了过去。
尉迟府的人,居然是从山崖侧面的树丛中直接钻出来的。
镜中几人动作麻利,演练过似的,立马在崖边钉了绳索,顺着绳索下崖救人。到此,云离收回观清镜。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尉迟夫人双手冰凉。
云离:“夫人,那个车夫现身在何处?”
“……”
是个有面子的人,都该说不出话了。
云离愤然起身,跨出门槛后,见门就进。尉迟太守府有规有矩,仆从们见有外人在府里横冲直撞,纷纷上前阻止。云离两眼赤红,抬手推人。他不能要尉迟老爷下跪道歉、不能要尉迟夫人下跪道歉,退而求其次,他一定要让那车夫下跪道歉。
寻到了马厩,云离发现背身添马食那人是个独臂人,震惊之余呼其转身。那人又惊又疑,云离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过一遍,觉得不像,复又让他抬起断臂,可惜见得那并非新伤。
云离怒而转身,尉迟夫人竟站到了他面前,由一小女仆搀着。
云离:“……”
尉迟夫人克制着什么,力装镇定。旁边的女仆替了她道:“公子,那个人……已经死了。”
心脏漏了一拍,酸意浮涌。
云离沉声道:“摔死的?”
女仆低头道:“摔死的。”
云离讽刺道:“你不怕自己哪天也被他们用了去?”
闻言,小姑娘惊惧不已,下意识撒了尉迟夫人的手。云离自责吓坏了本本分分的小仆从,无意义地笑了下,留下声“夫人不用送”,出了府门御剑而去。人都死了,他笞尸不成?要掘墓,都得等几十年掘尉迟老爷和尉迟夫人的墓,而不是掘那车夫的。没人判得了他充州太守府的罪,无妨,今后丢给y-in府阎王判去。
蜀州修竹。
修竹河。
水中猩红一片,破碎的r-uo渣随波下游,行人掩鼻而过,体弱的老人家受了臭味的刺激,直接俯身呕吐起来。河水是被鱼血染红的,漂浮着的r-uo末都是死鱼的身体组织。水里的竹篓还保持着原状,但篓子里的金鱼遭了重灾,死的死伤的伤,破了肚皮半死不活的最多。
云离掠过修竹河半空时,下意识望了望那些金鱼,结果看见了眼前这幕。“破剑”比他还激动,不待他发令,j.in-g直俯冲至岸旁。河边无人驻步,云离心情复杂地找了会儿,好歹确认还有几条鱼是活蹦乱跳的。
说活蹦乱跳好像不太合适,穿梭在尸堆里的金鱼,应该是在慌忙逃窜。
“快快快,自己走过去。你等我来拉你?小心我一巴掌给你扇过来!”
一女子的声音像极了梅子,正在催促什么人。云离不知道那女子是叫自家小孩到他这儿来,只是被那声调提醒了,想起来自己还答应过帮延山家找回银碗,不由更加心烦意乱。云离兀自梳理着乱糟糟的情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蓦地出现在旁边,仰起脸拉扯他的衣摆。
引起了云离的注意,那孩子却不看他,而是把头扭向几步远的女人。
女人道:“看我作什么?忘了我刚才是怎么教你的了?”
小孩嘴唇上挂着一吊鼻涕,眼噙泪花,大概是刚才哭过。他看看散发火气的亲娘又看看散发寒气的云离,两头都怕,不禁吸吸鼻子,把挂在脸上的青绿柱子抽回去。
女人道:“你说话!”
小孩抖道:“我……我……你的……”
云离:“……”
小孩抹眼泪嗫嚅道:“我们玩……刚才……你的鱼……我们把……”
云离:“……”
看来那女人是知道金鱼的死和自家孩子有关,守在附近就等着给他赔不是。量孩子着实说不清,女人只好亲口道:“云公子,几个娃娃喜欢下河游泳,我们当大人的看他们前几次都没闹腾太凶,就忘了告诉孩子说河里的金鱼是云公子你的东西,叫他们小心点。哎哟,我们咋个晓得今天他们搞出了个杀鱼比赛,把你的金鱼都……”
女人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观察着云离的脸。她故意斩断后文,想等云离回自己一句,但云离轻轻把那小孩的手撇开,抬脚走了。
女人迈着碎步道:“云公子,你看我家娃娃也不是带头的那个,你就说句什么,至少不要让我们家良心不安……云公子?云公子!我们家是刨土种菜的,哪拿得出银两赔你的鱼嘛……云公子你别着急走,这、这样,我逮几只j-i鸭给你?”
云离回头说“不用”,旋即招呼“破剑”回云珏。
迎他的是许真。许真道:“云离君,梅子她……”
云离以为她要说梅子来过、询问银碗的事情,便略有不耐道:“先不说这个。”
许真加快语速把话说完:“梅子她家的东西好像找到了。”
总算是个舒心的消息。
云离:“给她家送去没有?”
许真:“还不确定是不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