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一声不吭,任他教训,只默默听着。如此一来,萧索反而说不下去,放缓语气问:“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服气?”
“没有。”他撇撇嘴,“你振振有词、句句有理,我哪儿敢不服气!只是感慨罢了,你从前蚊子似的,胆子也小,脾气也软,人又迂腐,性子又耿直,如今可大变样了。倒是我,固步自封,渐渐的,与你越发拉远了。”
萧索一怔,侧过脸轻声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你我缘分已尽,即便同朝为官也是文武有别,远不远的,谁还在乎!”
“我在乎!”沈砚忽然站起来,捉住他的手说:“你厌烦我不要紧,我管不着。可是你也不能逼着我不喜欢你。”
萧索顿了顿,低头问:“你……为何不怪我?”
“怪你?”沈砚好笑:“怪你什么?你又没骗我,没坑我害我。难道你对我无情,我就怪你?无情原是常事,岂能强求?从前我也没问过你,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对我有情的。是我自己误会,又怪得了谁?至于利用我,也是人之常情。你跟我一场,只受罪,不得些好处,也说不过去。至于那日对你说的话,都是一时冲动,我与你道过歉了。”
“你倒想得开。”萧索扯了扯嘴角,“只是,那日你也答应我了,会闪远些不挡我的路。”说着低头看看自己被他握着的手,“你这又算什么?”
沈砚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诺诺道:“我哪有挡你的路,不过说两句话,难道就碍着你了?我还记得你当初在家乡时说过,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我。如今却恨不能离我远远的了,可真是今非昔比。亏我还做着官,若我此刻落魄了,不知你又是何等面目待我了!”
他慨得悲凉,一语道出多少沧桑。
萧索压着心中几欲喷薄而出的酸涩,叹了口气,冷声道:“我亦非圣贤,世人忘恩负义,原是寻常。但愿你永远没有需要我报答的一天,否则也只是失望罢了。”说毕,转身便走。
沈砚怔怔跌回坐上,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半日未发一言。
他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萧索从来不说,是因为他若将情爱宣之于口,那便是逼着沈砚回应。可他长久以来,一直以为沈砚爱慕言浚,他只是那个“退而求其次”罢了。
他既是不能,更是不敢问,只怕自取其辱。
然而今日,沈砚竟如此说。
他心里突突乱跳,只想立刻回家,出来横冲直撞一通乱闯,好容易寻到前院,前面忽然迎来一个小厮,悄悄向他道:“萧大人,我家老爷有请,望内室一叙。”
谢逸之邀,他自然不能回绝。
萧索无奈,整整心绪,跟着那人走到书房,见刘思文也在里面站着,忙上前行过礼,问:“刘兄因何在此?”
话音刚落,谢逸笑道:“思文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爹吏部侍郎刘玉舟也是老夫的下属。老夫叫他来说几句话,言谈中提到你,便一起叫来了。”
萧索躬身道:“大人见教,下官洗耳恭听。”
“欸,”谢逸摆摆手,“我看你两个后生倒好,怎么一个比一个迂腐?不必闹这些虚礼,你若愿意,可以唤我一声老师。”
萧索当即拱手道:“承蒙老师不弃,学生感激不尽。”
谢逸命他免礼,问他些公务之事,又与二人探讨了半日学问,最后说了些家务人情话,终于示意二人告辞。
萧索早已耐不住,告辞后匆匆向外走,谁知又在门口撞上了沈砚。他皱着凌厉的眉,脸上的表情甚是烦躁,抬手便要打,见是萧索,才堪堪放下。
“将军恕罪。”萧索弯身说,“下官告辞。”
“且慢!”沈砚忙叫住他。
萧索一刻也不想见他,不想看他那双染满惆怅的眸子,却又不得不回头:“将军还有何事吩咐?”
“你就这么烦我?”沈砚大感失落,心中似有细密的针尖在刺。他从怀中摸出两只金镶宝石的蝴蝶,苦笑道:“我大婚你送了一对红烛,你成亲我也不能没有表礼。这是西域能工巧匠所铸,虽不名贵,胜在精致,意头也好。我没心思包盒子了,你就拿去罢。我祝你们鹣鲽情深,比翼双飞。”
萧索一头雾水:“谁说我要成亲了?”
“你不成亲?”沈砚也颇吃惊:“不是说你姑母给你说了门好亲,如今只等办喜事了么?”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传?”萧索简直哭笑不得,也不知姑母给自己说亲的消息如何不胫而走,还传得如此远,连沈砚都已听说。
“我……”沈砚懊恼不已,跌足叹道:“我是听官媒说的,竟是假的!早知道我就……”
早知是假,他又岂会迎娶南安公主!
萧索揉揉太阳,摆手说:“罢了,罢了。误会澄清便好,反正也无甚大碍。这金蝴蝶我收下了,将来娶亲时,定请将军来喝一杯喜酒。”
沈砚讽笑道:“是啊,果然真没什么大碍!”
二人目光相接,又烫到似的同时侧开脸。
半晌,各自去了。
次日便是五月初一——萧索官位不高,不必每日上朝,然朔、望二日却是要朝参的。
张云简因前日挨打之事不平,趁着大朝之时告御状,将沈砚所作所为当着众臣的面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言辞恳切地请皇上为他做主。
朝中顿时炸开锅,文官们大为不满,吵吵嚷嚷要皇上秉公处理此事、严惩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