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哼了一声,道:“你听听你说的话,措辞就有问题,想的不是别的,首先就是嫌弃。我嫌弃你,还理你做甚?我嫌弃你,还日日和你腻味在一起,我脑子臭了?我躲你远远的行不行,或者我把你赶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行不行?”
萧索扁扁嘴,不作声。
“还不高兴,我说的不对吗?”沈砚戳戳他脑袋:“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怪圣人,都是他们把你给我带得不好了!”
“才不是。”萧索嗫嚅:“圣人箴言,是我没领会到精髓罢了。你又怪我脑袋不清楚,又说我妄自菲薄,一会儿说我好,一会儿说我不好,你才矛盾呢!”
沈砚捧着他的脸与自己对视,忽然吻亲了亲他眼睛,“我那是怪你么?我那是恨铁不成钢,气的!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这样委屈自己,我就不打手了,衣服脱了,狠狠收拾你!”
萧索脸色泛红,低头说:“知道了,以后会改的。你以后也不要这样打人了,行吗?”
“不行。”沈砚斩钉截铁道,“下回再叫我碰见这样欺负你的,看我不把他皮揭了!你别劝,我又不是没事儿找事儿,故意欺负人去。他们自找的,活该!以后有一个算一个,来一个是一个,本将军教教他们什么是夹着尾巴做人!”
“你真蛮横。”萧索撇撇嘴,“那你以后要打人自己去打,别叫我陪你演戏,我可不会发功。”
沈砚禁不住笑了起来,靠在车厢板壁上说:“我让你发功,你还就真发功啊!不过是做个样子,你就说你发功了,他们谁能看出你发没发?”
天真的萧索垂下脑袋,发自肺腑地感慨:“你做江湖骗子,也必能发达的。”
“嘿!”沈砚拍拍他手背,“学会拐着弯儿骂人了,真是三日不见,老母鸡变鸭!”
“是‘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你可读些书罢。”萧索居然用嫌弃的语气对他说话。
沈砚倒没有生气,抱着他说:“唉,这马车是二手旧的,我让八宝去车行现买的。你的俸禄也能买得起马车了,只是买个新的有些勉强。所以还是旧的好,不会引人怀疑。以后你出门便让八宝赶这辆车,去我那儿让十一赶那辆青皮马车。别再自己走路了,脚都磨坏了!”
“好。”萧索想想又问:“这马车多少银子?”
“不告诉你,”沈砚嘻嘻笑着,“这是我送你的礼。”
萧索忽然爬起来,眨着眼睛说:“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哟呵!”沈砚立刻坐得笔直,“真是有钱的财主了,都能给我买东西了!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萧索撩起车帘,见外面已是萱花坊的地界,神情雀跃道:“一会儿到了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
沈砚心头异常满,并非只为他第一次给自己买东西的心意,还为他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小傻子。
寻常人送礼——譬如他这样风月场所的老油条——当然要出其不意、吊足胃口,在最不经意、最沮丧的时刻忽然拿出来,让惊喜扩到无限大。
可是萧索显然初次给人送礼,居然事先说破了。这空等待的尴尬、攒太高的期望,收礼之人但凡稍有不遂心,此事便僵了。
萧索却丝毫不觉,靠在车厢角落里,像讨好主人的小狗,不停地摇着尾巴,笑如一颗苹果。
马车停到小莲蓬巷,他便风一样冲了出去,下车时还差点跌进木轮里去。沈砚不忍心说他,只好笑着叮嘱:“慢些,慢些,别跌了我的宝贝!”
萧索以为他说的是礼品,觉得甚有道理,因此回来时捧着包袱小心翼翼的。他却不知沈砚说的宝贝是他自己。
不过沈砚没来得及解释,也不想解释。他知道,若让萧索别跌了自己,萧索肯定不在意,若说别跌了宝贝,那便不同了。
果然他回来时走得极慢、极稳当,将包袱郑重其事地交给他,像交给阵亡将士家属他们儿子的骨灰。
当然沈砚没有煞风景地点破这一节,只见他垂着头搅着手指说:“我自己挑的,觉得挺漂亮的,你别嫌……望你喜欢。”
沈砚揉揉他头发,揭开层层包袱皮,将那黑松木的盒子打开,见里面躺着一把镶有方眼青玉的匕首,锋利细长,宛若一痕秋水。
萧索紧张地盯着他,手指捏着衣服直发抖。他将沈砚的表情一丝不落尽收眼底,却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失望。
“你……喜欢吗?”他大着胆子问。
沈砚点头道:“你给我一根草我也喜欢,何况是如此精美的匕首!不过我有个问题,这匕首并非凡品,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萧索不知该如何说。
这匕首便是他之前看好,陆宇送他越王宝剑时,顺手送给他的那一把。但他不想用陆宇买的东西送沈砚,因此他之前迟迟没有给出去。
前几日弘文馆里散了月钱,他领到足足二十两银子。萧索用从前做账房时积累下的经验,算了一笔账。
他如今手里有二十两,欠沈砚一百两,要还清还需要四个月。但距离明年春闱,也只有五个多月而已。这些银子加起来,是不够他再买这把匕首的。
因此萧索便打定主意,那一百两银子他先拿八十两还给陆宇,将这匕首买下来送给沈砚。此后他每个月从月钱里拿出十两攒起来,待到春闱时,他便能凑足一百两银子了。
如此一来,他也足够花销的,毕竟每月还余十两——那是他吃一年的钱。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