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说:“总有些赶不上南迁的,雪夜没地方去,才会到咱们家里来。”
明镜叹口气:“这样冷天,没来得及走,应该没法活过冬天。”
明台惋惜道:“我也这么想,所以下了床,想把它放进来,谁想它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它去了大哥那呢。”
明楼心里雪亮,明台这番说辞背后是什么意思。这小子还真是机灵,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
他只挑了挑眉,说:“小鸟冻死与否,跟你没什么关系。而你现在的课业如何,我等会是要去检查的。如果做得不好,哪怕是新年头一天,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吃过饭,祭了祖,明楼和明台在小客厅叙话。
明台根本就没去过学校,查问他课业当然是个幌子,不过既然谁都没对对方交底,样子就还是要扮出来。得时不时敲打几下,叫他不要忘了谁是他大哥。
明台在家里习惯性满脸无辜,他打小闯了祸就这样,一点都不像是犯了错,如今受了训入了间谍行当,自然更加娴熟。
明楼陪他演着,问他在学校读书情况,拿他日日签到的事像是闲聊般去问。
明台起初着慌,后来见他脸色平和,才渐渐顺着问话一句句扯起谎来。
还行,尚算镇定,就是还有些紧张,以他只训练了这么点时间来说,过得去了,以后慢慢磨练吧。明楼这么想着,看向他身上。一家子三个人,陷了两个进去做这见不得光的事,以后也不知道是如何收场。
明台系的是条新皮带,昨晚送他的新年礼物,今天就换上了,他在这上面倒是很贴心。
明楼心中软了一瞬,想到除夕饭桌上他向自己讨要手表,干脆遂了他心愿,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到底是送了给他。
为他摘星星是办不到的,不可能像大姐那么溺爱,俗物倒是没什么不能割爱的。
明台知道自己受宠,胆子又大了一分,重新将早餐时的话题提了起来,悄声问道:“大哥昨晚为什么找了人回家?”
明楼一脸嫌弃:“小孩子家,问这些事做什么?”
明台撇嘴道:“我都上大学了,还是小孩子啊?”
明楼截住道:“你离长大还早着。”
这话明台不能苟同,他嘟囔道:“我也就比你交的少那么几个。”
明楼看他一眼:“你在这上面倒是懂事得早。不过,fēng_liú债多了,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你现在还是信奉着你那个‘一锤定音’论?”
不专一是因为因为遇不到,所以下不了锤。
明台脑海中浮起了几个人影来,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没办法,总下不了决心。”
于曼丽在除夕夜向他说出了春宵一夜的邀请,心思已经再明白不过。然而,他没有从她心愿。
在于曼丽优美线条的诱惑下,自己的心也曾有过赤裸裸的激荡。但,过了之后,就恢复成正常的频度。
不是爱情,又招惹不起,所以,只能做个正人君子。
他自语般的说:“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东西。”到底是什么,又说不清楚。
在这方面,现在的明楼很可以做他导师:“你站在什么样的位置,看到什么样的风景,而别人又站在什么样的位置,看到什么样的风景,如果这两者之间无法对接的话,那么,露水关系就永远只能是露水关系。”
明台立刻明白意思:“这是说,高度和眼界要能共通?”
明楼点头道:“是的。”
“这也太困难了吧?真的可能找到这样的人吗?”
明楼平淡答道:“有的。只是,可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找寻和甄别。”
明台没有接话,心中却渐渐浮起一个奇异的念头。他觉得,大哥好像是恋爱了。而且,貌似还很认真。
以前的明楼,跟他一样,是不会说这些话,有这些感触的。
有一个人改变了他。是谁?
是昨晚的那个人吗?
一定是的。否则,大哥不至于轻易坏规矩。
明台又问:“如果找到了,就不会再想其他的人,不用再苦恼了吗?”
明楼略微沉默一下。
在脑海中,自然而然地闪现出一个人的形影。于最漆黑的深夜里,最清亮的眼睛。
在肮脏污浊的外壳下面,不染尘埃的净洁。
会把你的事情当成他的事情去做,把你的亲人当成他的亲人去照顾。做任何事之前,先体谅你的处境、你的心情。他难过的事不会告诉你,你伤心的事他永远记得。
深爱,但是不黏附。独立,温柔却无处不在。
忠诚这个词在上海滩少爷们的字典里是不存在的,就算是婚姻,都不会使他们对谁缔结忠诚。家里归家里,外面归外面。
但是,并非没有意外。
当所有的欠缺都被弥补,忠诚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既然已经被填满,又何须再以数量去垫?
明楼一点头,说:“是的。”
明台至此完全肯定。大哥恋爱了。
前原佳彦站在一幅画前面,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作为日本驻沪领事,他向来关注中国文化,并积极融入其中,堪称是个中国通,所以,会出现在美术社办的这个画展上也就并不奇怪。
这是一幅处处显出矛盾的画。
画面上是一座山,山体是灰暗的,有植被,但不算如何郁郁葱葱,有个人在山上徒步而行。这人一身灰衫,衣袂被风带起轻微褶皱,看不清面目,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隽之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