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有一滴泪慢慢滑出眼角,在左眼边缘微微一凝,再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没进了脖颈。
他哭了。
明楼略怔了一怔。
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针对什么而来?有什么用意?
他无法喜欢这样的自己。然而他已经习惯这样。
在风云诡谲的局势中,维持着多面身份,不知多少矛盾要转寰,多少利益要均衡,多少人要哄骗。
没一点做真人的机会。每一天,每时每刻都要粉墨修饰,演着各种戏份。
他不能松懈,一旦懈怠,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他在黑暗的边缘徘徊得太久,到如今,只剩下这些。
他看到了,便会推演,求证,然后得出结论。
他觉得对手今晚十分柔软,这柔软是全方面的。
不管是身体的柔和度,脸上的表情,或者予取予求的态度。
他从没看过明诚在身体上有这么鲜明的反应。之前的好几次,明诚都没有硬过。
那当然是因为明诚十分擅长身体控制的缘故。而他今晚却很像个平常人,所有的反应都是真人样貌。
那应该是因为他释放了对身体的控制的缘故。明楼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训练,但以他的见识,知道有些外国的特工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如此,身体上面的流泪反应,便有可能也是真的。
那么,为什么哭?
哥哥这个称呼,意味着过去。而过去,是美好却又绝不可能重回的。
他们都身在一个局里。这是个大局,人力不能改的。
时光是柄巨刃,将过去和现在截然地分成了两端。
将白的染成黑的,让亲密变成了不熟。
他们得互相提防、计算,作为对自己身份的负责。
人的命运……有的时候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个世界会卷着你走,身不由己。
来到伪政府卧底,没谁是为了吃斋念佛的。自然要做许多自己不愿意的事,经历那些常人不能想的煎熬。
敌后工作跟敌前不同,不是真刀真枪刺杀,而是拼心黑和心脏。
算别人,也算自己。
就算看起来多铁石心肠,归根到底,一颗心到底是血肉生成。
偶尔的感伤,谁都无法避免。
所以,这滴泪落下来,流进了他心里。这是两个人的苦衷。他们都聪明,都清醒,都接受,说不能说,道不能道,一切深埋于心,只能有片刻的情绪软弱。
这一滴泪流的是两个人的。
泄过了,便要再度出发。
他扣着那两只细白的脚踝,又顶了几下,将身上最后的一点洪水也释出。
已经可以轻装上路。
他在明诚身上覆着,有好一会儿,没有动。
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上已轻松不少。
尘柄已然软了,自动滑落出来,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结都失去。
然而他没有忘记最后的工作。
他把明诚向自己怀里按了按,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接着,他问:“能动么?”
明诚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睫毛是湿透的:“再等一会儿。”
他的身体上浮着红晕,被一层细细的汗覆着,在暗夜的灯光之中泛着暧昧的光泽。
分开的修长双腿之间,白皙的两瓣柔软仍在微微痉挛。
既是两个人的行为,那作用力便是双方的。谁都得于欲中沉浮。
已转为嫣红的小口浅浅颤搐着,浊白的黏腻液体慢慢淌了出来,将下面的垫布洇湿。
活色生香。
明诚终于能够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是慢的,他本来就纤细,现在更是有弱不胜衣之感。
他慢慢地一件一件穿回衣服。
然后,勉力换掉了沙发上面的垫布。
垫布是淡蓝色的,所以那些潮湿的白色痕迹落在上面显得特别的清晰。
他说,会把这个处理好。
明楼看着他走出去。
他的背虽然仍尽力直着,但腿却似乎已经软了。
他走路的样子有一点跛。
明楼目视他的背影,在这一刻,心里并没有厌恶。
他对明诚铁石心肠,让他如此虚弱,不是没有一点触动。
他今晚是失控的。
但这样的失控之中,明诚仍是承顺的。
就算是为了工作,就算是为了背后的目的,总也有那么一些真心在。
因为别的人做不到这样。
明诚可以不让自己那么受苦的,他那么擅长诱术,应该有许多办法去减少身体的负荷,让这场情事轻松一些。
但他没有,只是由着自己而已。
说到底,是有点仗恃着他喜欢自己,而去欺负他。
他想了一些如果。
如果,是承平盛世。
如果,是在没有阴霾的阳光下,慢慢相伴成长。
如果,彼此都不是现在这样的浑身浊黑。
不是一定不可能喜欢。
然后,他就迅速在脑海中收起了这些如果。
他不做无意义的假设。
明诚走出去,关上了门。
门阖上了之后,他的步态就完全改变,仍旧是身轻如叶的样子。
他事先做过充分的润滑,就算是略疼些,不会受伤。
他亦有很好的体能,即便是累,累得有限。
何况,他还可以通过对大脑的暗示,控制身体如常地行动。
时间紧张,务必要加快速度。
他和他,都处在一个大局里。
谁都有自己的阵线,谁都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