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个是幻想,哪个又是现实,两者当中有真的会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吗?其实有的时候,生活在虚幻中远远要比现实来的幸福。
越是经历过绝望的人,越是害怕再次体会这种感觉,一好一坏两个不辨真假的信息摆在面前,愿意去相信好的那个更加是人之常情。
夏羡宁的眼中闪过迷茫,迟疑地说道:“你……真的没有出事。”
他道:“我知道了,难道葛盼明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咱们两个互相猜疑?”
洛映白笑着说:“当然,相信我就对了。来,羡宁,快把灯油给我用一下。”
夏羡宁听话地点了点头,手摸向腰畔,没有拿出灯油,手边佩剑却陡然离鞘射出,直刺向面前的洛映白!
两个人距离极近,夏羡宁的速度又是难以想象的快,洛映白连忙侧身,同时右臂上却已经有一蓬血花绽出。
他面色一凝,没有退避抵挡,任由鲜血横流,同时反手一掌冲着夏羡宁拍出,正中胸口。
结果“轰”地一声巨响过后,原地没有夏羡宁的影子,只剩下几张符咒的碎片悠悠落地。
身后蓦然杀气大盛!
他来不及回头,手一抬,双指并拢,正好把从后方刺过来的剑锋夹在指间,一股浓黑从手指与剑的接触点处蔓延开来。
他手上的魔气会腐蚀剑身!
夏羡宁收手撤剑,眼看对方也向后退开几步,他没有继续追击,冷然道:“葛盼明,变回你原本的样子,别顶着他的脸跟我说话。”
远处的无头尸体也在同时化成一块木头,葛盼明笑道:“魔障、幻阵加上我的迷心术都没能把你蒙住,夏羡宁,挺不错的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为什么不让我用呢?这张脸多好看啊,你不是喜欢的不得了么,我这个人生来出身不好,遭人嫌弃,很喜欢换张讨喜的面孔过来说话,只不过没想到你却早就有防备了。”
夏羡宁淡淡地说:“你不用谦虚,你的讨厌可不止着落在一张脸上。要不是你特意先后两次变成洛映白的样子迷惑我,我恐怕也抓不到空子替身的傀儡换掉真身。算人者恒被算之,咱们之间的账也早晚要算!”
葛盼明本来笑吟吟的,听了这句话,脸色忽然一沉,说道:“我跟你可没账,要算也是去找洛映白——你算什么东西。”
葛盼明作为头号危险分子,他的为人、外貌、日常习惯早就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在各大门派的弟子中间根本就不是秘密,夏羡宁知道此人性格暴戾,喜怒无常,倒是对他突然口出恶言不太意外。
他想的是现在应该如何离开。
葛盼明行踪难测,又不是人类,想要碰到他一次太难了。他成名比夏羡宁他们早了将近二十年,夏羡宁也没想着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抓住对方,只是打算在力求自保的同时尽可能套出一点葛盼明会设计洛映白的原因。
可是就在刚才双方几个回合的斗法之后,夏羡宁发现他想错了——眼前的葛盼明只是对方的一个寄体,绝对不是本人。
夏羡宁发现这一点之后,立刻有些担心洛映白那边的情况,但是周围都是葛盼明营造出来的幻境,对方想伤到他不容易,想不让他走出去却也不难。
这种幻境,往往都设有一个出口,一点试探失败,立刻封死——那么葛盼明这一个的出口,会在哪里呢?
夏羡宁不动声色,等着对方停止了笑声,问道:“吕露的事是你捣的鬼?”
葛盼明笑道:“一只小小的蝼蚁,值得雄狮抬脚吗?我看你们师门斗法有意思罢了。”
他的意思就是说,吕露的事跟彭旋有关系,跟葛盼明没关系,夏羡宁大致信了九成,因为对方也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葛盼明这个人骄傲自大,却又敏感多疑,他做出的事……
等一下,自大、多疑……
夏羡宁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的身形忽然一转,向着葛盼明的方向迅速冲了过去。
像他这种人,只相信自己,只看得起自己,他不会把阵法的关键之处放到什么别的东西上面,他只会认为不配!
果然就在夏羡宁即将接触到葛盼明的时候,旁边树木溃散,光点流逝,这片幻境出现了崩塌之兆。
时机稍纵即逝,由不得他迟疑,夏羡宁挥剑横扫,护住头脸向前一扑,身边砂石横飞,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再起身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山的另一边。
幻境还没有完全散去,真实场景仅仅露出一角,就在虚幻与现实的夹缝之间,曾经困扰了夏羡宁好一阵子的梦境忽然出现在了面前——那是他曾经总是梦到过的,洛映白死去的场景。
不同于每次只发生在自己的脑海里,作为一种不愿告人的恐惧悄然出现,又被夏羡宁不动声色地压下,如今那一幕幕鲜明地出现在眼前,带着锥心般的痛苦,简单粗暴地涌入脑海。
——他离家、生病、救人、被歹徒乱刀捅死、而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迟来一步……
这、这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
夏羡宁身子一晃,连忙用剑拄住了地,再定睛一看的时候,眼前的那一切已经消失了。
“洞悉虚幻算不上什么本事,最困难的,是承认有些让你不快的事就是真的。”
葛盼明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又越去越远:“夏羡宁,为什么你眼见了无数次的事实,却总要以为那是个梦呢?”
“重生……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