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没有停顿。
屋内却因为这句话,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桌案上的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了一朵灯花。
“……您说什么?”
黑暗之中,被这句话吓得脸色骤变,许久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江洛白听到坐在榻边的兄长开了口,也顾不得什么了,声音艰涩的否认道。
“母亲?您在说什么,我们不……”
“这是当年的秘事。”柳姨娘平静的摇了摇头——自从她说出了刚才那句话后,她仿佛是在一瞬间放下了某个包袱一般,整个人的神情都是一变,比方才江洛玉进门时轻松了许多,隐约还透着释然的神色,不管身边的三人是如何用或惊疑或暗淡的眸光看她,她依旧极为平静的开口说着。
‘‘g年.?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日,王妃苑中的大丫鬟柳盈因突然有了身孕,这才从丫鬟被抬为了通房,后来又抬成姨娘,可谁也不知道的是,通房柳盈的身孕根本就是假,甚至到双生子在别院诞生之后,她还仍是个未曾破身的清白姑娘。
而真正怀孕的人,则是逍遥王妃白洛冰。
“……王爷处境险恶,刚有了世子这个嫡双,皇上都不能容忍王爷手握兵权后继有人,立时想要将王妃和世子一起接入京都为质,还好世子只是个双子,以后还是能作女双嫁人的,王爷以这个理由推拒皇上之后,一年之后王妃却又有了身孕。”
第225章 难断爱恨
说到这里,榻上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听到这番话后,面色仍然平静,眼底的某种东西却一点点暗下去的江洛玉,又忍不住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江洛白,仿佛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随着她的眼光看去,深深注视了江洛白一眼,江洛玉乌玉般的眸子越来越暗。
他竟从来都没有发觉,江洛白年纪愈大,面容……虽说大部分是像父王的清秀俊朗,可尤其是鼻子和眉眼之间,却有他万分熟悉的母妃影子。
看着看着,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耳边再度传来柳姨娘略微带着嘶哑,有时还夹杂着咳嗽的声音,可他这一次却不准备再说什么话,也不准备劝任何人——他不知为何突然很冷,从脚踝一点点钻进衣摆,无以言说的冷。
“这一次,王妃害怕幼子诞下之后会是可以继承王位的男子,便设下了我为通房,又借口我有孕害怕王府中乱请求别院中诞子,其后偷天换日将产下的一对龙凤胎过到了我的名下,至此之后王府中就多了两个庶子庶女。”
说罢这话,柳姨娘仿佛有些担忧,再度看了江洛玉一眼,这一次眼光却未曾停留,就迅速坠落了下去,仿佛不敢再与他对视。
“世子莫要怨怪王妃和王爷,他们一片父母之心,只是不希望洛白和洛琴少时遭遇危险,这才……”
榻上的人打开枕边摆放着的箱笼,从里面端出一只和溧阳公主拿出来一模一样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便是一张薄薄的信笺,烛光掩映下还能看见其上的朱红印记。
“妾身这里有王爷的亲笔信为证,其上还盖有王爷的私印,王妃本想要一辈子瞒着世子也瞒着朝廷这件事,可王爷却在临走之前交给了妾身这个,可见王爷是想要世子知道真相的,妾身想了这么多年,也觉得不光世子,洛白和洛琴也该知道此事,因此告之……世子倘若不相信,就仔细看看罢。”
江洛玉没有抬手去接那信,只是任由柳姨娘端着盒子,目光暗沉竟比黑暗更深,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却没来由让人觉得心中发寒:“姨娘现下拿出这信,又说了这些话,可是要我开祠堂,将他们两人的名分变为嫡子嫡女?”
按照大泷宗族制,倘若在嗣子中没有男子时,双子才可退而求其次继承宗亲王爵,若是柳姨娘再早一些拿出这东西,逼着自己开祠堂将江洛白变为嫡子,那么一开始他就不会进京都,更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相反,也就不会继承这烫手山芋一般的逍遥王位。
“世子误会了。”
室内昏暗,柳姨娘看不清此时江洛玉的神色,只是听到他的语气不对,顿时有些焦急起来,也顾不得江洛白和江洛琴是怎么想的,忙不迭伸手拉住了江洛玉的手指,却在接触到他的手时被冰的一激灵——那手指几乎已然没有温度,一动不动冷的近乎没有血液流过。
“王爷和王妃一片谆谆爱子之心,只是为了护着世子和洛白洛琴安全,这么多年来即使知晓洛白才是嫡子,但王爷从未动过让洛白继承世子的心思,更是一门心思的教导世子,望世子能够成才继承王位。”
又是一片难捱的静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我知道。”烛火闪烁着摇晃了一下,柳姨娘垂着头,盯着自己刚握住的那只手,一点点被抽回去,再度隐藏在完全的黑暗中,什么踪迹都不见了,只能听见那个声音,不远不近的和烛火一样飘荡了一下,轻的和风一样。
“姨娘,我知道父王和母妃是对的……我不怪他们……”
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件事,却得到江洛玉这样的反应,柳姨娘心下暗觉不好——其实在此刻说出这话,她虽不清楚当初的逍遥王江英和白洛冰怎么想,自己的确是有私心的,并非完全像是口上说的那样。
京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