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早便晓得,宁王齐飞今日会来,并且会由兰情亲自接待——上辈子,也是一模一样的状况。
兰玉胭是重生的,具体什么情况她自己也不晓得,上辈子兰家遭了变故,兰玉胭是在护着族中幼儿逃离的过程中失去意识的,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回到了十四岁,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兰玉胭,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兰家人的身份。
上一世,也是到了最后关头,兰玉胭才晓得自己身上流的竟不是兰家人的血——在那样的时候,兰情与她说,她帮兰家至此已经仁尽义至,然后,让她走。
“玉胭,族中老人说你非池中之物,所以,你不该毁在这儿。”
说起兰家的变故,也与兰恬和齐飞脱不开关系。
上辈子,求娶兰恬的并不是齐飞,却是太子殿下齐昕——当时兰恬与齐飞关系极好,全然没料到中途能跑出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齐昕,开口便是许她皇后之位,如今兰玉胭倒是能推断出来了,齐昕不见得就是看上了兰恬的美貌,他也就是为了给“迟早要迎娶兰家yòu_nǚ”的堂兄齐飞添堵。
结果兰恬是叫兰情一直宠过来,出言不逊也不是一回两回,叫齐昕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估摸着也看不惯,脱口道:“那我在这山中岂不是更自在?”
一句话将齐昕气得不轻。
况且也是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事——放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去做,却说在岭南的山里更自在,这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说明将来若嫁了齐飞,齐飞便要在这岭南称王,不服管教了?
也是这么一出,在齐昕和今上心中埋下了长刺。
只因为兰恬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为多少兰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直到最后,兰家也没人去怪罪兰恬,只说朝中忌惮岭南兰氏已久,这不过是找了个机遇,只要兰氏儿女不肯像他们称臣,不肯给出为奴为婢的“诚意”,都不能叫他们轻易放过兰家。
迟早的事罢了。
大抵这便是血统吧,兰玉胭自认做不到这般,做不到兰家人这样明白宽容,她心里,还是怨兰恬不懂事的。
兰玉胭没兴趣凑热闹,齐飞却还是注意到了这边——湖边挽弓而立姑娘生得秀丽,乍一看之下,竟给他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若非亲眼瞧见,齐飞是在不敢相信看着那样纤细的一双手臂竟能将一幅长弓拉满。
姑娘骤然松手,羽剑离弦,破空而去,直直扎入了湖对岸孤零零站着的一棵树的树干之中,尾羽震颤两下,便不再动弹。
齐飞一声好几乎就要喊出来
兰情顺着他目光看去,顺口道:“玉胭算是这一代里最为刻苦的一个,大多数人都比不得她。”
也是见过的兰家女中最为格格不入的——齐飞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对于兰情对兰玉胭的夸赞,兰恬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兰情当即也没跟她计较,只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与兰双双轻声说了句什么,兰双双便往兰玉胭那边去了。
兰玉胭原本是不打算掺和进这一回的事里的,也没心思要到家主面前露脸,结果便听见了终日能听见的一把黄鹂鸟似的清越嗓音唤自己的名字:“玉胭姐,家主唤你过去一下。”
兰玉胭莫名,上一世明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只是到底是重生,重生便是变数,她不可能指望着什么都按原本的轨迹来,这一世她比从前拼命了,伴随着实力上升,在这一辈还未离家的男孩女孩里头名气也有所上升,兰情注意到她也不算什么怪事,只是,在这会儿找她,也实在是太刻意了些。
她跟着兰双双去了,给兰情和姜昊见了礼,兰情又顺口将她引荐给了齐飞和兰恬,过了最起码的见面礼节,兰情便道:“我听主事说,你过一阵子要出去历练?”
兰家儿女长到了一定年龄,都有两个选择——留在家中带新一代的弟子,或是外出历练。
外出历练能给兰家扬名,是最容易立功的,但上一世兰玉胭只当自己是兰家一个普通孤儿,一心想报答家中长辈养育之恩,加之她本身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哪怕是重生后也一直延续着“安于现状”的本性——故而,她选择了留守。
有矛,便也该有盾,兰玉胭选择了去成为捍卫兰家百代传承的基石之一。
可重活一世,又从兰情的只言片语里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有异,那一句“非池中之物”始终是成了横亘在兰玉胭心里的一道长骨,扎得她生疼。
是不是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了那个“非池中之物”是个什么状况,她就能有能耐去护着养育她两世的兰家?哪怕不能,出去立了功,提到了地位,是否就能劝着兰情去管管兰恬,莫叫她因为一时快意惹下祸事?
上一世留在兰家,成了待宰的羔羊,这一世,到底想走走不同的路。
此外,也是存了私心——着大抵也是她和兰家人血脉不同的一点——若她真的还有家人,那他们,会不会也对她有过那么一丝的想念?
正巧兰情提到了,兰玉胭其实也有疑惑,上辈子那状况,兰情显然是知晓她不是兰氏儿女的,她终究,还是想问清楚。
——兰玉胭点头:“回家主的话,玉胭这些年,也一直想出去看看,只是心里仍有疑惑,不知家主可方便寻个时候为玉胭解惑?”
她向来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这话说出来了,自己都觉得不妥当,可兰情不过愣了愣,也不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