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染着一抹三分轻艳三分倨傲的淡红。那双眼睛里曾经盛满了少年天真的痴恋,美好得像春天绽放的第一朵桃花。在他一次又一次无情的折磨之中。变成了一片死寂。
人总是要在生死挣扎之间才会发现,这一生究竟错过了什么,究竟……做错了什么。
昔日纸醉金迷的皇城之中,矜贵倨傲的美艳少年眉目如画,修长的手指轻轻拢着一坛酒,袖中暖香惑人心魂。
容颜倾世,一往情深。
可他偏偏……偏偏视若无睹那么多年。
栖华……让我补偿你……这一次……让我一定要补偿你……
裴扬风弃剑夺枪,硬生生在八方夹击中杀出一条血路。
长廊尽头的水榭里,一个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小孩子探头探脑,茫然地看着这一片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守卫吓得肝胆俱裂:“小殿下,快跑!”
小皇子也听话,立刻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裴扬风眼看着叶栖华唯一的解药就要逃跑,怒吼一声,不顾头顶上盘旋的飞羽营,冒着密密麻麻的箭雨冲向水榭。
小皇子被吓坏了,两条小短腿轮得飞快,边跑边哭喊:“常叔叔!常叔叔!”
裴扬风离小皇子越来越近,飞羽营怕误伤小皇子不敢再放连弩,从天上压下来手持铁钩打算勾住裴扬风的肩骨。
裴扬风也担心伤到小皇子,猛地向前一扑,二指粗的铁钩在他背上勾起一大片皮肉。
小皇子哪见过这么鲜血淋漓的可怖画面,吓得腿都软了,啪叽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嚎啕大哭。
裴扬风单手拎起那一团嚎啕大哭的小东西,转身面对身后追兵,把断掉的枪尖抵在小皇子脖子上。他说:“全部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裴扬风用小皇子当人质,再加上严邵在外配合,终于离开了南统军营。
他一身鲜血,都快把怀里的小人质泡透了。
严邵惊心不已:“殿下!”
裴扬风一句话都没精力和他说,带着还在哇哇大哭的小皇子策马赶回行宫中。
行宫里静悄悄的,余一命和谢春行相对无语。
裴扬风把那个鲜血淋漓的小团子往余一命怀里一塞:“解药!”
余一命愣了愣,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团已经哭累的小东西:“你……”
裴扬风全身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脸色惨白得像是一只鬼,眼中却迸发着明亮到骇人的光芒:“这是皇长子的遗孤,血脉和栖华很近。余一命,本王要你现在就把栖华治好!”
余一命神情复杂,半晌之后长叹一声:“殿下,这孩子太小了,换不了陛下全身的血液。”
裴扬风脚步踉跄,眸中的光芒渐渐按下去,努力阴沉的语调却只有虚弱和悲凉:“你说什么……余一命!你说什么!”
余一命说:“殿下,这个孩子,没有用的。”
裴扬风眼前一黑,剧烈的痛从心肺中生根发芽,紧紧攥住他的呼吸。
床上的叶栖华口中溢出模糊的呢喃。
裴扬风紧紧握住叶栖华的手:“栖华,栖华你和我说句话,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他需要一点反应,他需要叶栖华给他一点反应,告诉他他还有时间去想其他的办法。
叶栖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这是碧海青天毒发的症状。他渐渐的会失去记忆,忘记所有的爱和恨,直到忘记自己的谁。
叶栖华苍白的唇颤抖着,削瘦的手指向虚空中触摸到一轮圆月。
京城的城墙很高,年少的叶栖华常常站在那里遥望北方边关,仿佛伸出手就能碰到天边的月亮。
他总是在等,等那个人回来,等一件那人随手带来的小礼物,等一点漫不经心的调笑和温柔。
好像那已经成了他此生全部可以期盼的柔情,为此万劫不复。
“我想回家……”叶栖华对心里的自己低喃。
江南的烟雨太柔软,青瓦白墙太清雅,连柳枝都绿得轻柔,不似京城中那一笔一划的浓艳墨色。
潺塬城很美,可叶栖华……想回家了。
他惶恐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坐在陌生的桥头哽咽:“舅舅,我想回家……”
裴扬风握着叶栖华的手,鲜血滴滴答答流淌,他的心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洞。爱恋,憎恨,怜惜,厌恶。
所有的一切都跟着叶栖华的生命慢慢流失,只剩下冰冷的风呼啸而过,裹挟着无人问津的悲哀。
那个曾经深爱他的少年,真的要离开了。
第五十一章
或许是失血过多,或许是筋疲力尽。裴扬风感觉一阵阵恍惚。
浓重的血腥味涌进肺里,裴扬风猛地回头,失血过多后涣散的眼神凶狠地盯着余一命:“我的血呢?”
余一命愣了一下:“啊?”
裴扬风一字一顿地说:“我的血,能不能和栖华换?”
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叶栖华。
栖华爱他,却再也不会接受他的爱。
栖华恨他,却不愿看着他死。
可除却生死爱恨,又还有什么能弥补他对栖华的亏欠和折磨。
月白失踪之前,裴扬风总想着让月白为栖华换命抵罪。如今当一切线索都废掉之后,裴扬风忽然发现,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让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向栖华赎罪。
他自幼习武内力深厚,就算中了碧海青天水也可以运功抵抗数日。兵权交给严邵,护送栖华回京。
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安排妥当。
冥冥